十一月二十二日。
陆展早早起了,向父母请安之后出府去范守心家。
范守心的爹,中举之后喝酒,失心疯掉井里淹死了。范守心的娘把他拉扯到五六岁的时候,离家出走了,到现在都没回来过。
范守心现在是过继到了仲父家,已经该口好些年了。范是商户,铺子多有钱,院子大。
不过他这次上门不是真正的拜访,不用递拜帖。他与范守心勉强算是幼时玩伴,找人很方便的。
或许是有人吩咐过,门房直接带着陆展去了范守心的院子。
陆展站在卧房前,下人摇摇头,表示范守心还没起。
陆展叹气,直接进了范守心的卧房。
倒也没人拦着。
他进去之后也不叫醒范守心,就杵在一旁看着他睡。
下人要出声,还被他制止了。
他就是想看看范守心什么时候起,和起来之后看见他站在床头有什么反应。
陆展站了有一刻钟,范守心还在打呼噜。
无奈之下只得叫人点了蜡烛。这下终于有了点作用。范守心翻了个身,在陆展以为他要醒神儿后没动静了。
陆展索性放弃了,叫人轻手轻脚搬来凳子,又从卷书那里翻出一本书来看。
范守心的卧房可比金玉暖和多了。
陆展的书刚翻了不到五页,范守心就开始揉眼睛了。
挣扎着醒了,本来还想发脾气。“主人家还睡着呢,谁点的蜡?”一扭头看见陆展,伸手又揉了两下眼睛。
彻底醒了。
陆展朝他点下头出去了。
片刻之后。
范守心打开门,低着头说:“可以进来了。”
陆展:“我进你卧房做什么?”
范守心顿了下,扒拉两下头发走出门,说:“那咱们去我的书房。”
陆展这是第二次来范家,相比第一次,这次范家的假山假水更有“京”味儿。
到了书房。门一关,两人同时开口。
范守心:“我……”
陆展:“你……”
又同时顿住。
陆展:“你先说。”
范守心:“还是你先说罢。”然而陆展还没开口,范守心又道:“还是我先说罢。”
“我是昨日熬夜才起晚了的。若是平时,怎么也轮不到你等我。”
“你不必解释。”
“那日在百城……”范守心却犹犹豫豫,“你……?”
陆展就知道是这个事:“那日是我不对,话说严重了。”
范守心看起来高兴了些:“我也有错。”
陆展:“那你倒是说说错在哪里了?”
范守心仔细想了下当天的情景,内心雀跃,仿佛发现了陆展的秘密一般,他道:“陆兄与那姑娘是什么关系?”
陆展汗颜,“现在是说你错在哪里不要谈及其他。”
范守心却不放过他:“你是为她说我?想来关系不一般哦。”
陆展弹他脑袋一下,“市区宝岘山祈福时认识的。”
范守心取笑道:“红颜知己多祸水啊。”
陆展严肃:“不是红颜知己,”是个可爱妹妹,陆展怕他又东扯西扯,“你是不是说了女子不能进书屋?”
“书屋是读书人的圣地,”他不觉得自己哪里有错,“况且孔夫子有言在先‘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陆展简直要被他气死,“我就知道你不是诚心认错。还有“一视而同仁,笃近而举远”怎么不见你学学?况且孔夫子此处‘女子’是特指还是全称,历来都有争辩。夫子敬爱其母甚重,难道也包含在里面了麽?”
范守心讷讷,他似乎有些明白陆展为何生气了,不论是当时还是现在。
书房内静了片刻。
陆展看他模样,知道他意识到了,又说起了别的话:“我没入仕,不知当今是如何想的。只是和你同期的进士,不是留京就是外放,不论大小,都是有官职的人。只有你不同。你都不好好想想?”
范守心还挺乐观:“那是我从前年纪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