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尔德家族内如今是愁云密布。
那夜之后,赫尔德家族的近半族人失散,极有可能以身陨于乱兵之中,其中相当一部分还是年轻的族人,这种摧毁的家族根基的惨状,无疑是对赫尔德家族毁灭性的打击。
法希尔坐在主座上,望着下方一些空荡荡的席位,原本人头攒动的场面,已经一去不复返了。他的面容变得愈发憔悴,神情低落,挺拔的身子也渐渐佝偻,整个人仿佛失去了活力。这才让旁人惊觉,原来这个在杜姆亚特挥斥方遒之人,也不过是一个风烛残年的老人罢了。
法希尔的长子,艾哈迈德端来一杯清水,放于法希尔手里,轻声说道:“父亲,您要振作,族人们皆在等候着您发言,莫要让族人们为我赫尔德家族担忧。”
法希尔神色一怔,随即反应过来,他明白不能将自己软弱的一面展露于族人,否则连他都挎下了,赫尔德家族就彻底人心涣散了。他微微喘息着,收敛住自己的颓态,向艾哈迈德点点头,随即镇定自若地说道:“诸位族人,外城已被希腊人攻陷,我们家族中也有不少族人身陨于此。不过,我们仍据有内城,只待援军而至,我们内外夹击,希腊人定是不攻自破!”
“家主,莫要怪我多言!”一名族人忍不住出言说道,“如今内城谣言四起,言曼努苏尔城与皮鲁塞城的援军都已被希腊人击溃,我们已经彻底孤立无援,还谈何与援军配合内外夹击?”
他的这番言论,也引起不少族人的共鸣,这部分族人皆持有悲观的态度,甚至还建议法希尔不必顾忌内城,趁夜色从水路遁走。
这种说法自然被法希尔摒弃,他猛地一拍主座,怒而起身,呵斥着这些悲观的族人:“我赫尔德家族于杜姆亚特已有上百年历史,早已与杜姆亚特融在一起、不容分割,如今你们让我弃城而逃,不正是断绝我们家族的根吗?”
绝望之下,这一部分族人也不顾及法希尔的威严。一族人梗着脖子,涨红了脸,反驳道:“家主,族人才是赫尔德家族的根,我们家族已经为了这座城市流尽了鲜血。你看看族人们,何人不是痛失亲人,何人不是悲痛欲绝,?难道家主您还要我们为这座终将沦陷的城市陪葬吗?”
“你放肆!”艾哈迈德伸手指着那族人,厉声喝道。支持法希尔的族人顿时拍案而起,抽出一截刀刃,威吓地盯着那些族人。
“本无多少活路,家主又自寻死路,我们不愿为其癫狂陪葬!”这些族人按住了挎在腰间的弯刀,大有一言不合拔刀相向之意。
其余的族人既没有呵斥这些人的胆大妄为,也没有支持他们对抗法希尔,一个个木然地端坐于席位,眼光鼻鼻观心,如同一座座傀儡。
正当双方剑拔弩张之时,阿扎木却领着一众奴仆,施施然地闯了进来。他脸上带着欣喜的笑容,还未出言,忽然留意到厅内的诡异的气氛,脸色顿时变得有些尴尬,讪笑着退到一旁。
法希尔轻咳一声,打破了厅内紧张的气氛。所有人皆向对方冷哼一声,然后重新坐倒在席上。法希尔无奈地摇了摇头,转而看向阿扎木,问道:“阿扎木,你此番贸然前来,究竟所为何事?”
阿扎木闻言,连忙小跑上前,从怀中拿出一卷书信递上。艾哈迈德从他的手中接过,展开粗略地看一遍,脸色忽然狂喜,连忙递给法希尔。法希尔略有疑惑,接过来仔细一阅,顿时喜极而泣,眉目间的愁云顿时散去,郑重地向阿扎木询问:“阿扎木,这信上所言非虚?”
阿扎木肯定地点点头,说道:“小人愿意性命担保!”
“哈哈哈哈哈哈……”法希尔仰天大笑,仿佛在宣泄自己多日来的郁闷。他将信件递给下方不明所以的族人,说道,“阿尔卡希拉已经知晓了我们的求援,并承诺不日将挥师五万,北上围剿希腊人,希腊人的末日终于到来了!”
信件在一个个族人间传阅,族人们阅后无一不是弹冠相庆、喜极而泣,仿佛卸下了心中一个沉重的负担。不一会儿,族人们从癫狂的情绪内恢复过来,刚才那些出言不逊的族人连忙跪倒在地,恳求法希尔饶恕。
虽然艾哈迈德对他们刚才的怯弱与冒犯极为不满,但他也明白,如今的赫尔德家族再也禁不起一次内耗了,每一个族人都是弥足珍贵。他也出言为这些族人求饶:“还请父亲饶恕他们的冒犯,内心的绝望足以摧毁一个意志坚定之人,更何况他们不过是一个个普通人呢?”
“也罢,刚才之事我就当从未发生过。”法希尔也深明事理,出言宽恕了这些族人的冒犯,允诺不再追究。
法希尔转头看向恭顺的阿扎木,称赞道:“阿扎木,你很好……”
阿扎木似乎受宠若惊,眼含热泪,颤抖着说道:“阁下,这都是小人该做的。”
这时,一个仆人从厅外走入,在众人中央跪倒,双手递上一卷书信,说道:“主人,埃米尔大人的仆人刚才送来书信,言在官邸内设宴款待主人,有要事与主人商议,还请主人务必赏脸。”
法希尔接过书信,粗略浏览一遍后弃在一边,若有所思地说道:“巴塞尔此时邀我赴宴,不知到底是何用意?”
“父亲,莫非着巴塞尔不安好心,还是婉言拒绝吧。”艾哈迈德一向看不起这个品行低劣,只识阿谀奉承的埃米尔,连忙出言劝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