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洛尼莫斯涨红了脸,欲言又止,显然亚戈的话勾起了他内心深处的悲痛回忆。他怎能忘却,一个个族人们临死前的不甘、怨恨与愤懑,那种愧对族人信任的愧疚感,一直都是他内心的一道枷锁,如今却被亚戈毫不留情地揭露出来,顿时让他再度陷入自责与愧疚之中,无法自拔。
亚戈转过头,不再理会卡洛尼莫斯。在他看来,自己的言辞已经摧毁了这个小辈心中的信念,此人对他已经不足为惧。他逼视着一众激进派代表,朗声说道:“由此可见,入世的利弊,对于我们一族的未来到底有何影响,这一切都是未知之数,怎能如此武断地做出抉择?况且,我们也不知道那位希腊人皇帝品行如何,到底是真心助我一族立国,亦或仅是利用我们一族的力量,不得不慎之又慎!”
“亚戈长者所言极是,我们一族的未来,不可轻易做出抉择!”一众保守派代表纷纷响应着亚戈之言,彻底压制住激进派,占据了局面的上风。
“并非如此,入世才是我们一族的出路!”
眼看着激进派的代表坚持不住,即将倒戈之际,陷入自责与愧疚中的卡洛尼莫斯终于振作,忽然出言说道。
“可笑,难道你想我们一族重蹈覆辙,再现英格兰王国的惨状吗?”亚戈不屑地看着卡洛尼莫斯,神色间颇为恼怒,显然这个小辈屡次冒犯自己的权威,已让这位长者颇感不耐。
“英格兰王国的惨状,我确实要付出不可推卸的责任,对枉死者的自责与愧疚也令我几欲发狂。”卡洛尼莫斯的神色略微低落,随即又振作起来,朗声说道,“但是,我们也不可因此而因噎废食,不能因为我的过失,从而坐失我们一族延续发展的良机!希腊人皇帝究竟是否可信,这亦是需要我等接触后方可判断,仅凭胡乱猜测,就错过了这个机遇,你们不觉得大为可惜吗?”
亚戈气得一扯,却将下巴几根胡须一把拔下,疼得他险些落泪。但他下巴的疼痛远不及心中的怒气旺盛,他指着卡洛尼莫斯,厉声喝道:“卡洛尼莫斯,你这小辈又懂得什么?若是仅凭你的一些浅陋之见,就将我们一族置于险地,你又对得起那些为你承担风险的族人吗?”
卡洛尼莫斯也不顾及亚戈的颜面,伸手将亚戈指向他的手指拍下,高声喊道:“你这个顽固不化的朽木,你那腐朽不堪、一成不变的顽石脑袋,才是我们一族延续发展的阻碍。世上的一切都是未知的,若是连一点儿风险也不愿承担,那还谈何未来,那我们一族不妨直接以身殉道,回归上帝的怀抱!”
二人的言辞都极为犀利,也已经撕毁了仅存的一丝儿颜面,梗着脖子反驳着对方的观点。两派之间的气氛也渐渐变得剑拔弩张,不少人都似乎动了怒气,大有一言不合大打出手的态势。
“够了!”
阿布拉莫一声厉喝,成功喝止住两派的代表,让一场火并闲散于无形之中。
“你们还不速速退开?”他走上到卡洛尼莫斯和亚戈中间,瞪了两人一眼,两人也识趣地退出几步之外,留给阿布拉莫一个空间。他深吸一口气,脸色恢复了平静,语气却更加凌厉,呵斥道,“避世或是入世,仅仅是一个观点,若是你们为此而发生火并,那么带来的后果,就是我们一族的分裂。我们犹太人一族本就被世人所歧视,若是失去了团结,那我们一族就真的泯然于历史之中了。”
这一刻,无论是德高望重的亚戈,还是年轻气盛的卡洛尼莫斯。听到阿布拉莫的呵斥,他们都不由得垂首,以表明自己的忏愧之意。之后,阿布拉莫缓和一下语气,温和地说道:“好了,老朽虚长了几十年,虽无多少智慧,但也增添了不少的阅历。我认为若是一味的避世,的确是无法延续我们一族的未来,因此,入世对于我们一族而言,也是大势所趋。”
亚戈闻言脸色发白,默然不语。阿布拉莫此言无疑是断定了保守派的失败,激进派的代表闻言顿时欣喜若狂,连连高呼。但当他们见到阿布拉莫投来不悦的眼神之后,立即意识到自己正处于神圣的教堂,在教堂内高呼无疑是对上帝的亵渎。他们顿时噤声,垂首低声为自己的行为忏悔。
“你们也不必如此过早地欣喜,”阿布拉莫转头看向激进派的代表,尔后的言论令他们脸上的欣喜之意顿时收敛,沉声说道,“虽然我说入世是大势所趋,但是着并不意味着答应宣誓效忠。正如亚戈所言,我们并不了解希腊人皇帝的品行,不知道他是否值得信任,因此不能将我们一族的未来如此武断地寄托在他的身上,必须慎重考虑。”
亚戈闻言也转忧为喜,明白阿布拉莫并非一味地倾向于激进派。
但是阿布拉莫这模棱两可的说法,却令两派的代表都颇感纳闷,问道:“拉比阁下,那你到底是何用意?”
阿布拉莫将一卷书信放在众人面前,转身离去,只留下一句轻描淡写的话语:“为了一族的未来,我决意亲自面见希腊人皇帝,再决定是否与其合作。”
众人疑惑地打开了阿布拉莫遗留下来的书信,粗略浏览一遍之后,皆是大为震惊。良久之后,才有人叹道:“这位希腊人皇帝竟然颁布这一道‘宗教宽容’的法令,不管他的品行如何,但绝对是一个敢于开创时代的变革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