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几道撕心裂肺的惨叫传入蔺正阳耳中,令他的心狂跳不已,直到这时,他才多多少少有点看明白了整件事的来龙去脉。
他本以为戚家夫人是这件事的始作俑者,但事后再次想起,主使却另有其人。
他本以为赵、何二人财迷心窍,乃是亡命之徒,但如今看来,不过是幕后之人放出的一只饵,目的就是引马驼子上钩。
赵光明师从神女谷,功法、暗器都带有神女谷的痕迹,一旦被有心之人看穿,他日传出江湖,必会被中原武林群起而攻之,所以这个代价,他赵光明付不起,但凡他有一丝机会都不会放任马驼子就此离去,必然要争个你死我活,鱼死网破。
而马驼子行走江湖多年,他想杀赵光明的心一点也不比赵光明想杀他的心少。神女谷是武林败类,赵光明又是神女谷之人,人人得而诛之,马驼子杀赵光明,乃是天经地义,理所当然。何况马驼子为了保护杨墨,一怒之下斩杀赵光明,以绝后患,也十分合乎情理。
这是一招借刀杀人的毒计,马驼子纵然能胜,也决计是惨胜,可结局却以赵、何二人退走而告终。
即便马驼子已经很小心保存了实力,但他却没料到他的下一个敌人会是绝情剑种蒋明义。蒋明义声名远扬,以剑为痴,他虽不会如赵光明一般企图杀人灭口,可他能千里迢迢而来,与他人比武论剑,必将尽展平生所学,所以他的危害,比赵光明更甚。
这是一场硬战,而马驼子也毫不退缩,欣然应下,蔺正阳不清楚马驼子有没有以真气传声于蒋明义,但马驼子的用意却很简单:
你要参悟剑道,可以,找我切磋,也行。但我如今身赴险境,与你切磋之后,实力必然大损,如果再遇强敌,拿什么与他人拼杀?
我可以为了江湖道义,满足你的一厢情愿,但事成之后,你也要助我渡过此劫,否则你道义有失,念头无法通达,剑道也会因此而不完整。
为了促成蒋明义下定决心,马驼子先以竹剑挑衅在前,又以话语奚落在后,实为切磋,却步步心机,先抑后扬。
若非如此,蒋明义又怎会弃了轻重双剑?
若非如此,蒋明义又怎会隐匿在梅林之下,偷袭何一笑?
他以剑为痴,自然有他自己的孤傲,这种背后暗算别人的事,他宁死也不会做,但他却做了,干净利落,毫不拖泥带水,这不是还马驼子的人情,又是什么?
……
蔺正阳与马驼子行至一处树下。
“我从杨家庄出来,才知道你被人掳走了。”马驼子忽然冷不丁地道。
“你去过杨家庄了?”蔺正阳下意识问道。
马驼子点了点头:“
杨家庄目前来了很多江湖人,你暂时不能回去,回去会有危险。“
蔺正阳没想过回去,他沉吟了一下,轻轻问道:
”为什么他们都要杀我?你能为告诉我这是怎么一回事吗?“
这是一个老于世故的追问,非常符合一个养尊处优的少爷,但马驼子只是微微一笑,就把问题轻飘飘推了出去:
“不清楚,但老夫可以教你武功,等你学会了武功,就可以自己去解开心中的迷惑。”
教我武功?蔺正阳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忙不迭问道:
”你真要教我武功?”
马驼子笑眯眯地说道:
“老夫收徒,一看缘分,二看天资,缺一不可。不过,老夫平生结怨甚多,若是你太过急功近利,好高骛远,还是不学为妙,你可想好了?”
“这…”
蔺正阳一时犹豫起来,马驼子笑道:
“好了,不必考虑过多,我且问你,什么是剑?”
这有什么难回答的,蔺正阳张口道:
“剑乃百兵之君,或劈或砍或撩或刺,剑走偏锋,诡异多变,极难捉摸。”
马驼子干咳一声,目露鄙夷之色:
“你说的一点不错,但全是屁话。劈砍撩削刺,乃剑法技击之五要。剑窄刃而薄柄,故劈不如斧,砍不如刀,撩不如钩,削不如锯,但又集各家之所长,融会贯通,剑的必杀一击,唯有刺。”
蔺正阳逞舌道:
“若论刺,枪法云:蛟龙出海,暴雨梨花,皆是刺中精华,也不遑多让。”
“那不叫刺,那叫捅,便是枪上无头,枪头无锋,也能捅个大窟窿来。”马驼子冷哼一声,道:“所以,唯有剑,才有刺;唯有刺,才有剑。”
蔺正阳不服气地道:
“据我所知,剑分短剑,长剑,轻剑,重剑,链子剑,青钢剑,单刃剑,双刃剑,还有斩妖除魔的诛邪剑,匡扶正义的浩然剑,文儒道圣的威道之剑,兼济苍生的无量圣剑。”
这番话说的掷地有声,铿锵有力,听得马驼子一愣一愣的,好一会才怒喝出口:
“这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玩意,你就练最适合刺的那一把剑!”
我哪知道那一把剑适合刺?蔺正阳冲马驼子挑了挑眉,嘟囔道:
“哪里来的疯驼子,到底你教我还是我教你?”
马驼子两颊突然泛出一抹红光,嘿道:
“臭小子,你看这里!”
蔺正阳只觉得双眼一花,眼睛下意识的一眯,马驼子右手闪电般的像后一勾,背上的竹竿如沧龙出海一般,迅击疾收。
“咻!”
额前的一绺长发,稀稀疏疏地落在地上。蔺正阳吓得亡魂皆冒,再也不敢当着马驼子的面放肆了。
马驼子对自己的剑法极为自信,双手背在身后,满脸倨傲道:
“老驼子的剑法,还不赖吧。”
“不赖,不赖。”
蔺正阳用袖子抹去头上的冷汗,一脸心有余悸地道。
马驼子反手将竹竿又重新搭在了背上,冷酷地道:
“你知道就好。再敢造次,有你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