蔺正阳心中猛地一沉:马驼子似乎和此人旧有仇隙,一言不合,一场厮杀难免再起。马驼子虽然落魄,但江湖气极重,可那人显然不怀好意而来,该怎么办好呢?
何一笑淡然一笑,扭头看向马驼子背后的蔺正阳,笑道:“你是杨墨杨公子吧,果然是一表人才。”
他抿了口酒,脸色红润了许多,继续道:“正所谓,红粉送佳人,宝剑赠英雄,公子若是没有一把拿的出手的宝剑佩在身上,难免会被一些俗人走低了眼,瞧公子不起。若是传了出去,损人是小,损了杨氏的威名,那可就大大不妙了。好巧不巧,老夫今个儿早上偶获一把宝剑,与公子正是绝配,公子请看!”
他袖袍一挥,一柄长剑破鞘而出,浑体黯红,尺三寸八,宽背厚刃,通体缭绕着一股极重的杀气,竟是神剑照胆!
“神剑照胆!”
蔺正阳惊呼道:“你把蒋明义怎样了?”
何一笑冷冷地笑道:“绝情剑种没了剑,是无论如何也活不长了。似他那种痴人,夺了他的剑比杀了他还难受,他死与不死,有何区别?”
蔺正阳心中一惊,仿佛想到了什么,悚然道:“原来,这一切都是你主使的?”
何一笑道:“不错。”
马驼子叹道:“你有所备而来,所谓何事,不妨一并说来。”
何一笑长身而起,正色道:“戚夫人希望何某人带杨公子回家看看,何某人此来,便是为了此事。”
马驼子声色俱厉道:“绝无可能!”
何一笑笑了:“何某今早上来的时候,见漫山的雪梅剑意凌然,杀意氤氲不发,心中还有些不安。但只得半日光景,老兄你便身遭重创,凄惶如丧家之犬,可悲,可叹啊!”
马驼子沉默良久,转头看向蔺正阳:“杨墨,把衣服脱下来。”
马驼子指着蔺正阳的背,道:“早些年间,他背上的图已被我用药水洗去。自打我带他出来,就一直隐姓埋名,没想过再回去了,这下你可安心了吧。”
“人,除非我死,否则绝不允许你带走。你若答应,前仇恩怨一笔勾销,如何?”
何一笑神色阴沉不定,许久才深吸了一口气,目光中露出一抹狠辣:“何某不相信任何人的话,也从不给任何人机会。我只相信,唯有死人不会乱说话,因为他连说话的机会也没有了。”
“这么说,你是打算要和老夫动手了,嗯?!”马驼子长啸一声,一把抽出蔺正阳腰间的宝剑,仗剑长锋,直指何一笑!
素月逸散清辉,寒光夺目逼人,何一笑双眼如鹰隼一般盯着马驼子,寒声道:“现如今的你,根本不是我的对手。”
马驼子道:“口出狂言,似赵光明,何磊落那种废物,也能伤的了我?”
何一笑沉声道:“你左乳下三寸,被蒋明义剑伤两处,伤口极深。不用何某出手,一旦你提气丹田,便会真血逆流,自取灭亡。到底是谁口出狂言,一试便知!”
马驼子眼中精芒一闪,似乎被何一笑激怒了,但是那张饱经风霜的脸马上又变得紧绷绷的。
“你可知剑种蒋明义为何会败?”
何一笑张口道:“他技艺不精,有此一败,实属平常。”
马驼子摇头道:“我问他借剑削竹时,他以真气传音于我,你道他怎么说?”
何一笑闻言一惊,不由得问道:“他怎么说?”
“他说,三月前,有人千里传信于我,言:破蒋明义之人于五花山下恭候尊驾,亟待一战。
蒋某生平,未尝一败,若能棋逢对手,酣畅淋漓一战,从此打破武学桎梏,不远矣。
因此,蒋某明知是计,亦决然而来。
生而为人,蒋某一世顶天立地,天崩于前不假辞色,却不想今日为人所算计,难免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连累楚兄,吾心甚愧,但今日一战,避无可避,纵有悔过,不求遗憾!此战之后,无论生死成败,蒋某立即归隐江湖,参悟剑道之极。
他败得是蹊跷,只因他当时顿悟剑道奥义,不能自已!”
马驼子一步步逼近何一笑,缓缓道:“可笑,可悲,你还自比武林前辈,论足当世豪杰,简直愚不可及!”
何一笑闻言心底一沉,似想到什么:“我若要走,你根本拦不住!”
眼角瞥向一脸淡然的马驼子,何一笑猛然跃起,如同惊鹄一般脚踩梅花,疾行而去。
蔺正阳急忙喊道:“他要跑!”
马驼子却拦住了蔺正阳,微微摇头,示意不必去追。
何一笑身法轻盈,仿佛一道烟尘凭虚而去,梅花桩下突然一片波动,一柄平淡无奇的竹剑,忽然突起,精准无误地刺进了何一笑的喉咙之中。
何一笑身子一僵,抬起只手搭在了竹剑上,露出不可置信地神色。竹剑又是一抖,一蓬鲜血飚上天空,何一笑的身子如同扑伶伶的寒鸦栽在地上。
几息之后,梅林外响起此起彼伏的惨叫,马驼子和蔺正阳对望一眼,马驼子叹道:“多谢蒋兄!”
林外风雨凄咽,窗外岭东照雪,杳杳无还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