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两百零六章 波尔加斯(7)(1 / 2)十七纪历史学首页

法师挺起因为舒适而稍微弯曲的脊背,如果之前他还是烦躁但克制,那么,现在从那双银色的眼睛里透露出的讯息让人颤栗——冰冷的,失去所有温度的同时也失去了对对面那个人的忍耐和宽容,有未知的风暴开始在深邃的银色中聚集起来,这让它看起来异常深沉。

他稍微眯起了眼睛——如果熟悉他的半身人在场,那么此刻一定会忍不住尖叫起来。“我很好奇,”夏仲慢吞吞地说,他的声音听起来就像冰冷的丝绸,低柔顺滑——出自苏伦森林的美丽布料,最大的特点是极难感染温度——利伯维尔有趣地想,这种昂贵的丝织品简直就是这位年轻法师的最好写照。

“您从哪里知道这个名字。”法师没有改变声调高低,也没有改变声音大小,他以表示疑问的语气简单地说,看上去就和一个在路边礼貌问路的绅士没什么两样,不过利伯维尔可不会相信他和那些装腔作势,以为穿上礼服打上领结就是上等人的年轻人一样,老人敏锐地发现房间中确实有什么被改变了。作为凡人,他永远无法感受到魔力膨胀的可怕,但作为一个经历人生漫长风雨的长者,他还是感受到危险降临前的恐惧——出于本能。

“年轻人,你应该有点耐心。”利伯维尔摆摆手,他甚至站起来亲手将厚厚的天鹅绒窗帘尽可能拉开,让阳光无遮无掩地倾泄进来,他嘟囔了一句:“我们应该在庭院里喝茶而不是选择在这样阴冷的室内。”然后看向面色不善的客人。

“这是一个非常非常漫长的故事——如果你有足够的耐心。”他不无职责地说:“莫里克斯曾经在信里谈到你是一个沉得住气的孩子,不过现在看起来似乎还差点火候。”教授遗憾地摇摇头,他似乎只是像平常那样责备一个前途大好却改不了小毛病的学生,而丝毫没有注意到这位特殊的“学生”脸色越来越阴沉。

法师将视线落在裸露在衣袖外的双手上,这是一双典型的年轻法师的手——苍白,修长,瘦弱,但却还没有年失去年轻人特有的光泽和弹性,没人在看到这双手时还能想象它不断崩毁消散时的景象,但这并不意味夏仲自己忘记了。

“好罢——如你所愿。”夏仲说道,他盯着老人的脸——利伯维尔拥有一张典型的洛比托人高地的脸,也是下巴方正,颧骨高耸,眼窝深陷,通常这样的组合会让人看起来过于刻薄不可信赖,但高地人血色充足的面孔与粗重的眉毛,褐色的,比起一般人更圆一些的眼睛,噢,还有厚实的嘴唇,让他们看上去忠厚老实值得信任,所幸大部分洛比托人的确如此。不过此刻法师可不敢如此确定了。

利伯维尔为客人的茶杯倒满,然后他的眼神忽然沉静下来,属于世俗的那些——无论是宝剑学院教授的身份,还是学者的矜持,这些经历了大半个人生因此而浑浊了眼睛的东西彻底消失了,老人的确陷入了回忆之中:“我该从哪儿说起呢?还是从我如何知道你拥有,或者是曾经拥有莫提亚尔开始吧。”

“也许没人告诉过你,两颗莫提亚尔之间有着深刻的联系,当它们的距离越近,这种联系也就越明显。当你走进这间房间时,”利伯维尔以复杂的眼神凝视着一脸惊讶的夏仲,“我就知道,你也是一位莫提亚尔的友人。”

“那么就是说——”

“是的,我拥有过一块莫提亚尔——”老人摇摇头,这个动作他已经做过许多遍,但没有哪次像这样沉重和懊恼,“但遗憾的是,”他垂下眼睑,“我却无法成为一个法师。”

夏仲几乎是立刻睁大了眼睛——“这不可能!”法师几乎要高声尖叫起来,他以最大的理智克制几乎沸腾的情绪,“那是魔法物品!哪怕他看起来像块石头!”七叶法师发出重重的喘息声,他努力平静下来——好了,冷静下来,你这白痴——“利伯维尔先生,”法师注意到老人的眉头跳了一下,“在这个世界当中,除了卷轴之外,没有一个凡人能够使用魔法物品——我是说那些真正的,由元素组成的魔法道具,而不是充能式的,一个小孩子也会使用的东西。”

利伯维尔点点头,“我当然明白这一点,因此,你想知道的原因属于这个故事中的一部分——现在你愿意好好听我说了么?”接下来,这个宝剑学院的教授开始了一段关于奇妙经历的讲述:

“在我还年轻的时候——比你现在的年纪还要更小一点,法师的名声在凡人的世界中可不算太好。哪怕在洛比托这个王国,我们也避免谈论法师和他们的所作所为。但这对于热情而痴迷于神秘事件的年轻人来说,只是徒劳地增加了魔法和法师的吸引力而已。

我出生于波尔加斯一个小贵族的家庭,不幸的是,我仅仅是这个家族的次子。在波尔加斯,人们通常会让没有继承权的次子进入学院或者到神殿跟随牧师学习,那时候没多少人打算让自己的孩子和魔法师纠缠不清。”他冲法师眨眨眼睛,“不过现在人们第一时间会让孩子去法师协会碰运气。”

“总之,十五岁时,我被父亲送进了自然之神泰格的神殿,成为了最低级的见习牧师,不过很快我就告诉父亲我做不来这个,父亲却要求我必须忍耐——年轻人最为缺乏的一种品质。因此,三个月过后——或者更长一点儿的时间过后,一个被枯燥的生活折磨得不堪一击的年轻人策划了一次成功的逃亡。”

教授喝了口水,他眼神迷离,就好像现在不是呆在温暖明亮的室内,而是在几十年前那个寒冷恐怖的黑夜之中——老人甚至不自觉地打了个寒颤,他拢紧了外套,皱紧了眉头,沉默了一会儿才选择继续:“那是个可怕的时代——和现在比起来。当然,我并非赞美如今的世道,对于那些可怜人来说,无论是过去还是现在都一样让人绝望,但现在,至少,”他耸耸肩,“年轻人多了一个选择。”

“让我们继续这个故事吧。我离开神殿之后家族宣布和我断绝关系,你可以想象这对于愚蠢青涩的年轻人来说打击有多大,于是我做出了一个胆大妄为的决定,去熔岩之城,成为某位法师的学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