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欢仍旧是老样子,在城门口的人众之中,显得毫不起眼。但若有人愿意去细细地看、细细地琢磨,当能发现他与旁人的不同。他身姿虽不挺拔,却有一种说不出的魅力。就像凌鹰一样。
他们本就是同一类人,在接触得多了以后,便越发像了。
昨夜,从凌鹰处打听到,雅儿已经被凌鹰送回京城了。常欢这才安心。
城门口,没走多远,便见一行马队,从城中呼啸而出。当先一马越众而行,马上的人不是段鸿又是谁?
常欢想要躲闪,却已经来不及了。马队与常欢擦身而过,段鸿自也与常欢擦身而过,还好整以暇地看了他一眼。然后,便这样过去了。前日来还打生打死的两个人,而今相视默然。
“大人,为何不就此捉拿常欢?”姚光在他身侧,并驾而驱,却又落后半个马头。
飞驰中的段鸿道:“这一趟太子在濠州遇险,多亏了林笑与常欢,还有杜家之人,就权且当做是将功抵过吧!”
“可陛下那里……”
“现在,什么事情也不及护送太子回京重要。”段鸿回头望去。马队中,有两人并乘一骑,其中一个正是太子。那群人太可怕了,或许只有这样,悄悄地带太子离开,才能安全几分。
常欢望着马队离去,便进了城,穿过街巷,走回到望君楼去。
望君楼上,“人”字号雅间房门紧闭,伙计除去添了一壶茶之外,再也未曾来过。
房间里,一老、一少,两个人穿着黑袍,对坐而饮。正是百里弘文师徒。
“师尊,太子已经被锦衣卫护送着秘密离开了。”
“走了也好。我们只要拿到东西,至于太子的死活并不重要。”
起初,他们之所以会对太子下手,为的便是冒充太子,假扮銮驾,好大摇大摆地进入濠州府衙,找到他们想要的东西。而今东西已经拿到,又何必去在意一个太子的死活呢?
穆羽心中好似有气。“圣主偏私,若这件事交给师尊处理得话,一定不会闹到这般满城风雨。”
百里弘文道:“我们都已经老了,圣主也已经老了。雄心不在,他就好比凌鹰,将一切的精力都放在培养弟子郑源上。这次郑源伤重,圣主只怕又要大动肝火了。”
“师尊,那究竟是一件什么东西?”穆羽很早就想问。他也是年轻人,也有好奇之心。
“那是一份名单。当年白莲教聚众起事,门徒众多,而教中高手也更是非同小可。如今,这其中一部分人有投靠朝廷者,有避祸远居海外者。更有在中原武林中,摇身一变,成为了名门正派领袖人物。圣主有意找到这份名单。”
“为何要找这名单?说来说去,不过都是陈年旧事。”
“因为我们在中原的力量不足,还不足以对抗整个江湖,更不足以对抗中原朝廷。”
“我们为何要对抗朝廷?只因为我们是魔道中人吗?”
百里弘文的脑中,好似在搜寻那遥远的回忆。人活于世,有太多的身不由己。打从心底里,百里弘文更加倾向于对于武学极致的追求,而不愿参与到这些利益之争。这点,从他与凌鹰昨夜的坐而论道,便可看出。
但事实却并非如他理想的那般。“等你到了为师这个岁数就能够明白,有些人生来,便是带着别样的使命,一直到他身死得那一刻,才算是得以解脱。”
“师尊也是如此吗?”
百里弘文道:“为师年轻时曾欠圣主的一个情谊。”余下的,都不必再说。一入圣门,便再也无法回头。穆羽不止一次在想,这到底是圣门呢,还是通往幽冥地狱之门呢?
“常欢!”客房里,林笑眼神一亮。“你没事吧!”
“我当然没事。倒是你,还好吗?”他看向林笑,也在看向杜陵仙,这位陵仙子。常欢心道:“看起来我们救人之后,杜家对我们的态度也大为改观,这为人冷峻的杜陵仙,竟会守在林笑的房中。”
他为林笑而高兴。
“我也好得很!”林笑脸上也多了几分血色,嘴唇也多了红润,的确像是好多了。
“那就好!”
一边,杜陵仙才寻到开口得机会。“常公子。昨夜的事,还要多谢常公子!”
“是林笑。是林笑坚持去救人的。”常欢道。
“无论如何,两位公子昨夜出手相救,便是我杜家的朋友了。日后若有用处尽管开口,杜家堡必当竭尽全力相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