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廷玉问道:“你们两个人是汉人么?”二人齐声回答:“是。”萧廷玉张开沾满新鲜羊血的食指,作就要抓去之状,问道:“你们既是汉人,怎得到了塞外蒙古?居心何为?”莫老七心中胆寒,忙道:“我”萧廷玉打断他的话,道:“我问你了么?我问你的是你的师兄,现在还轮不到你。”
莫老七脸色煞白,但仍用谄媚的眼神道:“是,你什么时候问,小的什么时候说。”
柯训师害怕眼前的这只索命鬼能读人心术,只能和盘托出:“我祖上本是元朝的汉族子民,在廷试之中,被元朝的皇帝点中,获了进士,自此加官封爵,受了祖上荫庇,我自小衣食无忧、逍遥快活,因此对元朝自是感恩戴德。
哪知元惠帝时天下大乱,受邪教白莲教的蛊惑,农民揭竿而起,爆发了红巾军大起义,其后江南群雄割据,你争我斗,最后叫皇觉寺中出家的和尚朱元璋统一了江南,而后命徐达、常遇春北伐,元惠帝仓皇北逃,我们世代相传的官位自然没了,我对元朝的心怀感恩,对元帝更是忠心耿耿,元朝灭亡之时,我誓死跟随,来到塞外蒙古。
我自小善于驯兽,阴差阳错,便创立了百兽堂,养了三百头啸狼、二百头老虎,一百头狮子。那一日野狼待在堂中的狼圈中,发疯般嚎叫,我知它们性子受了束缚,自是不快活。便命属下的十几名驯兽师驱赶他们到荒山中撒野放性,哪哪成想冒犯了您老人家,我实在是罪该万死。”
柯训师见他面目血肉模糊,又见他身材高大,自然认定他为蒙古人无疑,元朝统治时期,元世祖忽必烈等皇帝行汉法、推儒术,眼前的这只蒙古厉鬼会说汉语,也是令所应当。”
萧廷玉心下释然:“原来它既不是中原武林派来的,亦不是舅舅所派来的。唉,我早该料到,我孤身一人身处大漠,隐姓埋名多时,舅舅与中原群雄如何找得到我?就算暗中跟随,我岂能察觉不到蛛丝马迹?”
又听柯训师说自己是元朝封赏的汉人士大夫的后人,自己年少身处山海关时,听爹爹说到过,元朝蒙古贵族对汉人十分警惕与防备,为了防止汉人聚集叛变,元廷规定汉人不许结社、集会、集体拜神,禁止汉人私藏兵器,蒙古人被汉人打死需要偿命,而蒙古人因争或乘醉打死汉人只需断罚出征,并全征烧埋银,汉人如当兵则不许充宿卫,如当官也往往只能做副贰。
因此只有少数汉人才能当上进士,加官封爵,所以这些汉族士大夫莫不对元廷忠心耿耿。因此元朝灭亡之际,很多汉族士大夫舍身殉国,当时听来,咒骂他们毫无骨气,曾得爹爹赞赏。这柯训师受了元廷的好处,跟随元顺帝北逃也是情理之中。”心中骂道:“真是不折不扣的叛徒,倘若不是身处大漠,我即刻就杀了你们。”
但他转念一想:“其时蒙古的百姓与中原的汉族百姓俱为无辜者,就像阿兰说的:汉族人织布、耕田,蒙古族人赛马放牧,双方礼尚外来、以礼相待,何其乐哉?俱是那些野心勃勃的所谓天下霸主,为了自己所谓的千古霸业,兴兵作战,致使蒙汉为敌,两族间寻常百姓的子弟被征去当兵,战死沙场,何其悲惨,爹爹常常对我念的那句诗: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年少初时,我认为成人之后和爹爹一样当一个大将军,何其威风,现在想来那战场何其残酷,心中千百遍在问,蒙汉之间为何不能坦诚相见,非得兵戎相见?”
他起初很是憎恨侵入中原的蒙古人,听说他们残暴凶狠,杀人不眨眼,自从山海关之变之后,所遇的纳哈出叔叔等人无不是止息战争,造福两族人民的大英雄,到如今所遇的阿兰与她爹爹人情好客,淳朴善良,又想到战争之后,满目苍夷的惨状,更加认定战争对是对两民族造成无法弥足的创伤,对蒙古人的隔阂渐渐释然。亟盼蒙汉之间,消除敌意,弥补隔阂,自此之后和睦相处,各族百姓之间其乐融融。
见柯训师与莫老七贼眉鼠眼的互瞟,回过神来,道:“你们跟着元惠帝北逃大漠,不觉得可耻么?”话一出口,当即后悔:“问他们有何意义?他们感激元朝还来不及呢?”柯训师一怔,堆笑道:“当然不可耻了,您老人家不也是蒙古人么?元朝的皇帝对我们恩重如山,我们感激都来不及呢?”
萧廷玉心中暗骂无耻,又朝莫老七问道:”你是他的师弟?”莫老七知道他要问自己的来历,不假思索,一股脑的全部说出,其间加油添醋,说自己如何忠于元朝的王公贵族,如何立下汗马功劳,对自己大加粉饰,极尽恶心之能事,萧廷玉不禁要作呕。
忽然之间一个震耳欲聋的闷雷轰的一下落下天来,二人惊得浑身哆嗦,一股凉气从脚心直冲到头皮,不知道眼前的厉鬼到底意欲何为,是让自己生,还是让自己死?
萧廷玉盯着柯训师,故作思考,突然又厉声道:“你刚才在外边说要为你的首领招兵买马,你口中的首领到底指谁?”柯训师更加丧胆,忙道:“首领是阿鲁台。”萧廷玉哦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