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廷玉泪眼朦胧,暗想:“无眉罪大恶极,这血海深仇不共戴天。等把依依送回辽东,我再回到中原杀了无眉,再看望父亲母亲,廷玉绝不会让那些英雄豪杰惨死。”
程依依见他长跪不起,伸手将他扶起,道:“廷玉哥哥,你别太难过,大师伯、大师母在天有灵,知道有你这么一个忠义两全的孩儿,定会欣慰高兴。”顿了一顿道:“等我回到辽东,清明时节,我就叫爹爹前来拜祭,不知那时还会否遇见你。”说话之时,遥望远方清幽,语音轻柔,声调凄凉,令人生怜。
萧廷玉胸口一痛,他打定主意不让依依再跟自己风来雨去,再跟自己出生入死,说道:“此去塞外,恐怕得许多年不再入关,你我是见不到面了。见不到也好,各自过我们的日子。”依依便欲垂泪,泪眼婆娑,道:“那我何时才能再见到”这个你字还未出口,忽听一个阴森的声音道:“果然是个大孝子,到两个死尸面前磕头,真叫人佩服三分啊。”
萧廷玉一听,大怒勃然,一个面带铁皮面具、右手衣袖随风摇曳之人落到一块大石之上,正是无眉。紧接着脚步疾响,方丈大师率中原群雄与燕赵群魔,落定四周,将萧何二人团团围住,方丈大师不敢触及萧廷玉如炬的双目,低垂而立。
萧廷玉大惊,舅舅已经喝止无眉不得为难自己,无眉怎敢冒天下之大不韪,率众前来,转念一想,倘若不得朱棣首肯,中原群雄与燕赵群魔也不敢冒犯妄动,暗骂朱棣言而无信,喝道:“就凭你刚才说的这句话,我叫你再也活不过今天。”他心中最尊敬的是爹爹和娘,无眉刚才用“两个死尸”形容,戳中了自己的死穴,牙齿咬的咯咯作响,拳头握紧,暴起青筋,面目气的已经现紫发青。
无眉将目光转了四周,幽幽道:“当年你的父亲萧十三就是在这峰顶,拜在我的手下,觉得甚为丢人,这才抹脖自杀,真叫人瞧之不起,罢了罢了。我问你,今日我率众位群雄替天除恶,你也不会和你爹爹一般,窝囊道自杀吧?”程依依喝道:“大伙谁不知道那日在百花林中,败给廷玉哥哥,像条丧家之犬般跪地讨命,如今你人不像人,鬼不像鬼,还断了一条胳膊,废人一个,还面不改色、大言不惭的满嘴放屁,真是好笑,好笑!”
无眉身体一颤,便要出手,忽想当着群雄面和一个女孩家发作,太不光彩,于是隐忍不发。萧廷玉转过身去,在墓碑前恭恭敬敬的磕了三下,道:“爹爹,您在天之灵,廷玉就当着您和母亲的面,手刃无眉,告慰山海关的众位英雄豪杰。”站起转身,怒道:“胡说八道。依依说得对,就凭你在我面前磕的那几个响头来看,分明是爹爹打败你,念及清决道长,不忍将你毙命,这才中了你的奸计,你颠倒黑白,满嘴胡言,真称得上是一个彻彻底底的卑鄙萧人。”
无眉被他说中了心思,浑身不由得一震。昔日紫金峰顶,萧十三将无眉一帮杀戮殆尽,待要举剑诛杀无眉之时,想及了清决道长的临终所托,踌躇不决,顿感苍凉无助,那把逍遥剑终究未落下去,含恨自杀。
萧廷玉自始至终认为无眉肯定是趁爹爹不备偷袭得手,所猜虽有差池,但也已八九不离十。无眉恼羞成怒道:“以前你多次侥幸逃脱,这次却不一样,你舅舅亲派我来提着你的头颅去见他。这么多群雄在此,这次你是插翅难逃了。”萧廷玉大感诧异吃惊:“舅舅亲自派你来?他要杀了我?”
无眉道:“呵呵,燕王对你太过仁慈,我劝说他不可放虎归山,他听我一番恳辞忠谈,深以为是,这才派中原群雄随我前来取你首级,你若怕了,就当个胆小鬼,自己像你的窝囊爹爹一般畏罪自杀,你的依依妹妹我会照料好的。”
眼见敌我悬殊,自己武功再强,一番车轮战下来,难免体力不支,但见四周咄咄逼人的中原群雄,又见一旁爹爹母亲的墓碑,豪迈之情油然而生,一切恩怨,势必在此了断,自己不必徒费体力,只当他人视若无物,直奔无眉而去,非得杀了无眉不可。自己双手摊开,想到过一会,大杀特杀,心中难免激动。
他见不问大师一直低首垂眉,问道:“大丈夫敢作敢当,身为统领千年宝刹少林寺的一代大宗师,如此萎靡不振,实在有失宗师风范。大师有脸去做大逆不道的小人,难道没脸正面廷玉?”
不问大师合十道:“阿弥陀佛,善哉善哉。萧施主忠孝两全,老衲却是个卑鄙无耻的小人,不禁汗颜,是在无面目抬头直面萧施主的目光,惭愧惭愧。”萧廷玉冷笑一声道:“今日我就杀两个人,第一个是无眉,第二个就是你不问大师。不过在杀你之前,我有一事恳求。”
方丈大师面露愧色,头稍稍扬起,道:“萧施主要杀老衲,老衲绝对眉头不皱,甘愿受死。你有什么请求,但说无妨。”萧廷玉望了望依依道:“今日不是你死就是我亡,恳请大师下令,叫中原群雄照料好依依,护她周全,大师做得到吗?”不问大师双目一凛,好似找到赎罪稻草,慨然道:“好,我答应你。”转身朝少林寺达摩堂等长老高声喊道:“本寺众位长老弟子听令。”少林一众僧俗异口同声道:“是!”
不问大师铿锵朗朗道:“萧施主托付我照顾这位程施主,我既答应,自是我少林寺头等要事。萧施主深明大义,我辈相形汗颜。萧施主要杀老衲,老衲心甘情愿受死,等我死后,众位长老弟子定当竭尽全力、拼尽生死,保护这位程施主周全,听明白么?”一众僧俗也似赎罪般齐声叫道:“听明白了,定当不负掌门方丈所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