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锦衣少年竟是以一副微笑的神态说出这句话时,众人只感到如坠冰窟,一股难言的寒意就顺着脊柱从下往上蔓延至全身上下,只不过他在看见这群乞丐竟似被吓傻了一般的动也不动,眉宇之间的阴冷郁气竟又是浓厚三分,还没见他如何的吩咐,又有两名彪形大汉跨步上前配合着之前的两个,腰间长刀再次舞动,刀光穿梭之间只听得“刷刷刷刷”四声破空刀鸣过后,破庙内又有四颗大好头颅冲天而起!
血雨洒落间将这间破庙内的地面点缀,腥臭噩味直冲天灵。
“啊啊啊——我受不了啦!”
不知道是谁吼出了这么一句话,但是谁也不重要了,这句话就如一根被引燃的引信,顿时便将庙内的火药给彻底的引爆。
怒吼声,闷哼声,哀嚎声,蔽体衣衫被撕裂的声音,更甚者,掺杂在其中的还有那皮肤被划开的声音和咀嚼声,破财的城隍庙内眼下已然变成了一座修罗炼狱。
“好好好,精彩,真的是太精彩了,喂!躲在角落里边的那个,你怎么还不快点加入进去呢?”
锦衣少年拍手叫好之余,目光却很快锁定在了躲藏在角落里的陆元昭。
陆元昭心里顿时暗暗叫苦,然而还不等他将要说些什么时,那锦衣少年却是打量了一番他怀中被捂住双眼双耳的陆景行,脸上又露出了那副阴郁凉薄但又颇为烂漫的笑容。
只见他将手一指陆元昭父子俩说道:“若是你们能将他怀中的幼童给淘汰掉,先不说那白花花的馒头就是从此跟着本少也是未尝不可。”
此话一出,那些之前还在彼此撕咬的“人”便纷纷回过了头,瞪着一双双血丝密布的眼睛,死死地盯着陆元昭怀中的陆景行。
“你们!难道你们真的要去做那茹毛饮血的畜牲不成!不要忘了尔等可是人,是人啊!”
看着周围不断涌来的恶意,陆元昭发出了心底里那不甘而又无奈的怒吼与诘问,不过很可惜的是周遭回应他的却是状若野兽般的扑姚与吼叫。
陆元昭的身形虽然粗壮,但双拳难敌四手尚且不说,而他又想尽力护得陆景行的周全,于是他的身上很快就多出了数条大小深浅不一的伤口,而当看到自己的爹为了自己受了这么多的伤时,幼小的陆景行并没有被吓得哇哇大哭或是呆若木鸡,反而是手脚口并用的扑咬过去,但他的力气还没有长成,他的手也只不过在旁人的身上留下几道浅显的血痕,奶白的乳牙咬上去也被崩飞几颗,而换来的却是两边腮帮的紫肿以及眉骨鼻梁的断折,疼得陆景行眼泪直流。
“哈哈哈哈!有趣实在是太有趣了!”
见与自己年龄相仿的孩童遭受到如此折磨,又看着眼前这群“人”就因为自己的几句话就要像互相争食的野狗一样彼此之间厮杀,锦衣少年的内心竟是升起了一丝说不出来的快意以及得意。
陆元昭挥拳将一人击退,但一时不察背后又被一人给扑倒,不过幸好他及时将腰背拱起,将陆景行给罩在了下面,彼此间的撕咬已然是让他们忘记了自己的身份,发黄的门牙与犬齿向着陆元昭的脖子咬去,温热腥甜的血将对方干裂的嘴中润泽,于是牙齿又向下没入了三分,陆元昭想要挣扎起身,但他的后背此刻爬满了人将他给死死地压制,此刻的他就像是一只被猎犬群捕捉到的兔子,即将被处以分尸之刑,又像是被蚁群给团团包围的肉虫,身体正慢慢被几张嘴给啃食殆尽。
脑海当中那名为理智的堤坝已然溃烂,余下的就只有失控的洪水此刻那代表了人类最为原始的嗜血与兽性。
锦衣少年依然站在那里,欣赏着这幅他自己所创作的图画,脸带微笑间嘴里却是不住叫喊着加油打气之类的话。
“罔顾人伦,违逆天道!你们这群畜牲已然不配被称为人了!”
一声怒喝从破庙外传来,如龙行于云中般不可捉摸,但蕴藏在话语里的力量却是犹如实质,好似风雨地震所过一般将整间破庙撼动!
面对着不断掉落的瓦砾以及四周被震掉的墙皮所形成的尘雾,四名身形彪悍的护卫各自顶着已被震伤的心肺,抓起那变得呆若木鸡的锦衣少年飞也似的逃走,慌忙之间那锦衣少年手中早已变得冷硬的馒头掉落在了地上,而那些刚才还在彼此间厮杀的“人”这会儿也是恢复了清明,惊骇怪叫着四散奔逃,只留下了陆元昭仍趴在原地。
不多时一名体型高大魁梧宛若不动明王般的中年人踏入庙内,虽然他的体形健壮魁梧,但他却穿着一件打满补丁且浆洗到发白的粗布衣裳,虽然他的样貌宛若明王那般庄重肃穆,但他那黑白相间的头发久未打理,额上的绑带搭配上这一头杂乱的头发更像鸟窝,更别说在他的腰侧还绑着一个酒葫芦。
尹九之所以知道这里发生如此惨案,还是听到了过路之人的风言风语,这才过来一趟,却不想乱世之中人为猪狗这句话居然是这般对照,尹九没有去管那群被自己震伤的始作俑者,更没有去管那群跑出城隍庙的小鬼,急于救人的他探手想要触碰那趴在地上的陆元昭,却不想从陆元昭的身下突然钻出一个幼童!张牙舞爪的咬向尹九的手。
电光火石间,尹九在看清楚来袭者是一个幼童时克制住了出手。
陆景行这才得以咬住了尹九的手掌,双手撕抓那对比自己好似树干的小臂。
摇摇欲坠的乳牙空有钝感却无锋锐,更别提那双还未长开的手掌能拥有多大的力气,但此刻的尹九却并没有反击,看着地上陆元昭那双瞪圆的双目,以及陆景行的那双已被仇恨所填满的血红双眼,尹九全跪在地上将其给温柔的抱在了怀里,一脸怜惜的抚摸着他的头轻轻的安抚着。
慢慢的,感受到温暖与善意的陆景行也是渐渐的平静了下来,但紧接着他的双眼便蓄满了泪水,饥饿,恐惧,再加上父亲的惨死,种种情愫尽皆化作眼泪释放,而那尹九却只是全跪在那里轻轻的安抚着陆景行。
尹九将墓地挖的很深,这样便可以预防野狗将尸体给刨出来,坟茔尹九也尽量用比较大的碎石块儿来搭建,之后再用细沙将所有缝隙给填满,最后再由陆景行将一棵松树种下,尹九领着他在坟头前磕了三个头,便牵着他的手离开了这里去往那纷乱的江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