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说介来沟这一场根本没有在史书上留下任何痕迹的战斗,且说张重华一行在南大营待了二天时间,待返回姑臧城后,已是二日后的傍晚时分。张重华刚用完晚膳,尉缉来报,说是索遐求见。
张重华心中咯噔一下,索遐这个时候求见,只怕多半是筹粮不顺。
果然,索遐入内见礼完毕,便自顾自地道:“微臣奉命提调钱粮,城中库存的二十万石粮草已经筹措停当,只待民夫齐集,不日便将运抵前线。”
张重华微不可见地点了点头,兵马未动粮草先行,索遐此事确是办得干净利落。不过,二十万石粮草也就只能支撑五万大军和十余万民夫一个月时间,但要想击败羯胡,却又绝非一个月时间便能轻易办到,索遐身上的压力不轻呐。
心中思虑,口中却不置可否,静待索遐下文。
“目下,姑臧城内能用的库存粮草已经征调一空,仅剩下了一批种粮。为确保战事不受影响,微臣已经派出人手星夜赶赴各郡,令各郡太守筹措粮草。但纵然如此,以各郡库存粮草情况,只怕也支撑不了多长时间。”
张重华心中暗叹,凉州疆域虽然纵横千里,但其间多是沙漠戈壁,百姓能耕种的土地十仅一二,而且多半集中在河湟九曲地区,诸如敦煌、酒泉等郡,所产有限,一向只能勉强自给自足,让这几个郡向军前提供粮草,委实是难为了各郡官员。
“各郡可筹措到多少粮草?”
索遐略一沉吟,道:“二十万石当无问题,但这也只能保证五万大军一个月的用度,若是战事迁延,还需另想办法。”
张重华点了点头,沉声道:“好,有这二十万石足矣。”
索遐闻言一怔,听张重华这口气,似乎能在两个月内击破羯胡?
两世为人的张重华眼神锐利,如何能看不出索遐的疑惑,心中好笑,道:“钱粮一事,子元放心去操办即可,本王只有一条,只要能够保证大军两个月用度就行。”
索遐仍是心中疑惑,沉吟着道:“恕微臣愚钝,麻秋拥兵十万,两个月能破则破矣,倘若不能破,大王可有应对之策?”
张重华微微一笑,道:“破敌之事,子元不必担心,本王今日且明白告诉你一句,两个月内,破敌必矣。”
索遐张了张嘴,他虽然不知道张重华哪里来的自信,但见张重华言之凿凿,倒也不好再追问。不过,他还是选择了相信张重华,具体是因为什么,他说不好,但就是相信了。
…………
索遐刚刚离开,张淳匆匆而来,附耳低声道:“大王,适才眼线来报,长宁侯回城之后径直去了永寿宫。”
张重华一颗心顿时沉入谷底,杀机大炽。
默然半晌,张重华一字一顿地道:“告诉来人,让他密切注意王太后和长宁侯的一举一动,但有非常之处,立即来报。”
“诺!”张淳应了一声,转身去了。
张淳,字义公,出身游侠,盛名传于沙漠,后被先王张骏收入麾下,服侍护卫张骏二十余年来,几无差池,深得张骏信任。张重华继位后,旋即升为武卫将军,隶属羽林卫护军常据麾下,与尉缉一般贴身随侍,只不过尉缉专职负责张重华的饮食起居,而张淳主掌贴身护卫,专策安全。
没了胃口,张重华便索性让人收了膳食,一个人缓缓走到内苑凉亭。
一弯新月静静地洒在花枝上,池塘里几尾胡部进贡的花鱼在灯火下四处游动。张重华正看得入神,猛地一声炸雷响起,池鱼四散奔逃,原本清亮的夜空不知何时已然被乌云遮蔽,漆黑如墨,不时有闪电自云间破空而下,声势甚是骇人。
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
纵观后世历史,想要在乱世中有所为,首要解决的应是强化中央集权,分解权臣或地方割据势力,免除内乱之忧。而眼下凉州内乱祸源,首推张祚一党,其势已成尾大不掉,凉州是时候清理门户了。
没下决心前,只觉得处处掣肘,步步皆有顾虑。如今一旦下定了决心,顿时觉得眼前豁然开朗,许多问题也迎刃而解。
唯一需要顾虑的,就是张祚手上掌握的北大营一万五千精锐。
时下姑臧驻军共分三部,一曰南大营,一曰北大营,再有就是宿卫内城的禁卫营,号羽林卫。除南北大营分别由宋混和张祚执掌外,羽林卫五千人马则掌握在护军常据手中。三部人马中,南北大营皆驻军于城外,司职姑臧之防务,亦掌对外征伐。羽林卫则司职内城禁卫,宿卫宫中,只听命于张重华,任何人无权调动。
张祚执掌北大营,虽然只是负责日常训练和一应军务,无权调动一兵一卒,但毕竟经营日久,谁也不知道他到底收买了多少心腹死士,将北大营的锐士变成了他的私兵。最让人担心的便是一旦城中有起事来,不明真相的士卒最是容易受人蛊惑,跟风哗变,一旦失控,局面便会变得难以收拾。
思来想去,张重华还是觉得眼下最好应是以静制动。大战在即,一旦裴恒出征,便会带走两大营所有兵力,这其中自然也包括被张祚收买豢养的心腹死士。届时张祚手中无兵,要收拾他便是易如反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