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已微微亮,李炎推开屋门,走到街上,街坊邻里成群结队的叫嚷着朝北门走去。李炎不明所以,随着人潮跟着前进。
渐渐的,隐约听到叫喊声中夹杂着厮杀声音,李炎拉住一人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那人激动地说道:“这你还不知道?城外的瓦剌鞑子被打退了!”
李炎也不由地兴奋起来,走到北城门,已是一片欢呼之声。
城门两侧站满了围观的百姓,两列士兵把守,让出一条通道。李炎望去,前头大路中间站着刘福安,而后王氏兄弟带着几个锦衣卫站在后面,几人各自站着,没有交流,似乎在等待援军进城。
李炎东寻西找看了一圈,终于发现了站在士兵旁的何全,便迅速从人群中挤了过去。
“掌柜的!”
何全神色暗淡,李炎一脸茫然。
这时,城墙上跑下一个小吏,在刘福安身边低声耳语几句,刘福安点点头,随后小吏大叫一声:“开城门!”
两个士兵抬下粗大的门栓,缓缓地拉开城门,众人皆翘首看去,一阵白烟顺着门缝弥散进来,夹杂着晨雾,陡增几分神秘之感。
一匹俊美的白马出现在眼前,只见马上的将领身着鱼鳞齐腰明甲,头戴尖顶明铁盔,外披织锦战裙,腰挂佩剑弓袋箭囊,高大魁梧,英姿挺拔,威严肃穆,长长的胡须在胸前飘动,眉宇间散透着一股杀气,定是久经沙场的猛将。
李炎被这强大的气场所震撼,问何全道:“掌柜的,这是何人?”
何全严肃地说道:“这美髯公便是石亨。”
“石亨?”李炎惊讶道,禁不住又问一遍,“这就是那个石亨?”
“嗯?”何全见李炎如此大的反应,疑惑地问,“怎么,你知道此人?”
李炎感觉到一丝不安,他掩饰道:“不知道,我怎会知道这将领呢。”
对于历史系出身,了解明史的李炎来说,石亨怎么能没听过呢。
多日之前,石亨和西宁侯宋瑛、武进伯朱冕、监军太监郭敬等率军与瓦剌大战于阳和口,由于太监郭敬从中作梗,致全军覆败。宋、朱二人阵亡,石亨单骑逃回大同城,降官募兵,立功赎罪。
后在于谦的保荐之下,参与北京保卫战,立下军功而封侯。八年之后,与徐有贞、曹吉祥一起发动多门之变,帮助大明战神朱祁镇成功复位。
历史书上的人物,活生生的出现在眼前,即使已经在大明朝生活了十多日,但一切还是那么的不真实。
只见石亨勒住缰绳,白马停在了刘福安等人前面,刘福安拱手相迎道:“石大人,果然骁勇善战,用兵如神,杀得瓦剌鞑子丢盔弃甲,抱头鼠窜,扬我大明军威。”
石亨并未下马,俯视着刘福安,发出清脆洪亮的声音:“刘大人,你该夸夸你自己,率众守住这蔚州城,功不可没。”
刘福安谦虚道:“上有郡主临危不惧,坐镇指挥,下有百姓倾力相助,同心同德,才能坚守蔚州数日,刘某只不过做好分内之事,哪敢言功。”
听到二人说的话,一旁的王猛气道:“刘福安,到底是谁指挥的,给我说清楚,冒领军功可是大罪。”
显然,王猛是在给王凌打抱不平。
没等刘福安回驳,石亨便轻笑两声,淡定地说道:“有功便赏,有罪必究,我大明朝的军队向来是赏罚分明的。刘大人,晚上在县衙,开个庆功宴如何?”
刘福安连忙答应道:“谨遵石大人的吩咐,我必把有大功之人悉数请来。”
王猛得意道:“这才像个话,我们虽不贪恋军功,但不能让别人抢了军功。”
石亨并未理睬他,继续对着刘福安发号施令,大声说道:“蔚州城的防务现在由我来接管,没有我的命令,一律不得开城门!”
刘福安点头称是,一切照办。
王凌感到不解,问道:“石大人,既已杀退敌军,为何还要关闭城门。”
石亨居高临下,轻蔑地说道:“我带了三千精兵而来,虽说是全歼了城外敌军,但难免有漏网之鱼,若是跑进城里乱砍乱杀,必会害了城里百姓,所以等战场完全打扫干净之后,必然会重开城门。”
王凌当然不会相信这冠冕堂皇的解释,又问:“那这防务?”
石亨昂着头,说道:“你不必多虑,这几日战士们也辛苦了,换下来修整修整,有什么不妥吗?”
王凌苦笑道:“没有没有,不过,我还有一事不明,还望石大人如实相告。”
石亨目光凌厉,低头看着王凌,仿佛要把他吃掉,说道:“你说。”
王凌则继续追问道:“不知石大人率军是从哪里而来,是大同还是宣府?”
石亨松开缰绳,拍马前行,从王氏兄弟身边经过,并未看向他们一眼,待几步之后,才大声说道:“庆功宴上,自会告知于你。”
王凌看着马上石亨的背影,有一种不详的预感,这种感觉如同昨日刘福安突然对抗他们兄弟俩一样,有种说不出的异常和不安。
李炎也看着石亨远去的背影,脑子想的全是北京保卫战和多门之变,何全碰了碰他胳膊,将他从思绪中拉了回来,分析道:“看来,刘福安是争军功。”
李炎提醒道:“掌柜的,您这么聪明,真觉得刘福安是想争军功吗?”
何全摇摇头,说道:“我看不明白,昨日我不在现场,后来听大爷说的,大爷派人去找刘福安,但刘福安一直推脱不见,整个一夜都不见他踪影,直到今晨在城门口相遇。”
李炎突然想到什么,大叫一声:“不好!”
心中默念道,这刘福安一定是想和王氏家族做切割,不仅如此,恐怕还会给石亨纳上投名状。
何全见李炎慌乱的神情,也担忧起来,问道:“你想到什么了?”
李炎不知如何诉说,只有土木堡之变发生了,一切才会说得通,但刘福安昨日竟说大军取得大捷,相互矛盾,这让李炎头皮发麻,一时也不知如何是好。
李炎摇摇头,说道:“没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