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昂微微一笑,转过几道门,便进了工场间,一推门,就闻机杼声‘劈啪!劈啪!’传来,如炒豆一般密集,只见数百张织布机整齐地摆成十列,每张织布机前坐有一名女子,全神贯注地盯着织机,又有一百多人来回奔跑,递物拿料,负责打下手,所有的人都穿着白色紧身短衣,头发扎起,动作清爽敏捷。
刘一凡大声介绍道:“这里是织机工场,有织机五百张,旁边有还三间工场,都是纺纱,织机倒是很先进,就是纺纱速度跟不上,三四个人纺出的纱还不够一台织机用,有时还要到外面去收购棉纱。”
曹昂突然觉得心里有一件极重要的事,似乎和这纺纱技术有关,可偏偏又想不起是何事,他站在那里思索半天,却不得要领,只得摇摇头,又问道:“她们每月能挣多少钱?”
“最多的能挣到十贯鲁交,少的也有五贯,这是官府定的,这在青徐可是相当高的工钱,和矿上的大工差不多了。”刘一凡语气中甚是无奈,似乎工场不赚钱就是因为工钱太高的缘故,恨恨道:“我知道会稽有一家同样规模的工场,所用的都是男人,工钱最高的才每月八贯,那可是铁钱,市价只相当四贯鲁交,而且已经不错了。”
“那你从前的作坊给多少工钱?”
刘一凡老脸一红,讪讪说不出话来,他以前的作坊剥削工人极为残酷,最多时每月也不过4贯铁钱,还要扣伙食费。
曹昂笑道:“为了多赚钱,只会压榨工人,却不想办法提高技术,提高产量,这样的工场在其他地方或许行,在我的青徐地界却休想!”
“那也要多劳多得才行”一阵爽朗的笑声从曹昂身后传来。
葛然回身,却见身后站着一人,正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却是百工堂的学正刘熙,不远处站了十几个学生,身着百工堂的黑色校服,脸上稚气未消,目光清澈,正挤在一起,偷眼打量这个青徐之主。
曹昂哑然笑道:“刘学正怎么亲自带队见习?”
刘熙不答,先躬身施礼道:“属下冒味,请州牧大人见谅!”又回头招呼学生:“你们不是早就想见曹州牧的吗?现在怎么都变成鸡胆子了,还不快过来见礼。”十几个学生推推拉拉好一阵,才一个个满面通红上来依次行礼,却都呐呐说不出一句话。
曹昂见他们害羞,便对刘熙笑道:“别吓着孩子们了,且让他们去吧!”
“你们先去把坏的织布机修好,再按课上布置的功课见习!”
待学生都跑远后,刘熙方回头笑道:“三百六十行,隔行如隔山,我虽不用样样精通,可身为百工堂学正,却都得略知一、二吧!所以我就借他们外出见习的机会跟着看看,上月我跟学造船的学生去了莱州,这个月正好轮到纺织,可巧就碰到了总管大人。”
“刘学正觉得那造船的林平怎样?”曹昂听他提起此事,才突然惊觉,距上次去莱州,转眼就已经半年了,这半年中发生了多少事,竟让他忘记林平许下的日期就要到了,算算交船的日子,也该是这几天了。
“不错!不错!”刘熙对林平的运筹计划表印象非常深刻,每一道工序的先后、每一个工匠的职责,每一个项目的成本都在表里分解得清清楚楚,一丝不乱。他本是汉末著名的发明家及编撰记录的作家,更能理解这张表的价值,不由感慨道:“不知州牧是从哪里找来的这个人,真是个奇才,我已聘他为百工堂的客座教授。”
又叹口气道:“曹州牧若不大用他,真真是可惜了!”
曹昂却淡淡一笑道:“他是有点本事,不过也相当骄狂,德不服众,凭这一点我就不想大用他。”曹昂又一指几个技术熟练的女工道:“叫他来织布,他就未必比得上她们,适才刘学正也说三百六十行,隔行如隔山,其实那一行都有能人巧匠,那林平不过是找到了适合他的位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