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摩索塔文,指向大帝。
她第一次开始怀疑灵识。但是灵识是最初之灵,万物魂识,喜爱聚集于生命周围,拥簇于强大身后。
可以说每个生命都有忠实的灵识,会主动劝说自由灵识跟随主人,和被主人吸引的自由灵识一起伴随着主人,游走在一个个固定灵识附近,毫无背叛的可能……
站在门口的暖色里,她再次凝视着字。
干净利落,遒劲锋利。
是,她自己的字?
灯光里高树林立,街道两头空荡,除她外再无一人,只有活跃的骤停灵识在慢吞吞地浮动着,再怎么质问也无结果。
反常。
她需要回溯这封信,看清楚写信的前因后果,这需要共鸣共主,吟诵亡诗文……她立刻拿了主意,关门回楼,奔赴阴影,快速上楼。
楼梯在缄默里目送脚步匆匆的她,走廊在安静中注视步履不停的她。路过时书架的书还在沉眠里不时翻滚,最后常爾的门,在期待中迎接了她。
“久等了。”常爾冲门点头。
她关上门,回头,却哑然。
熟悉的棕木色的桌子上伏着一个身影。
在台灯下,暖色勾勒的轮廓隐约,又足够让人辨认。
她坐在椅子上,侧身埋下头,已干的发丝在空中垂下。最显眼的、处于脖子的殷红孔洞不再鲜艳,淋漓的粘稠血液流下,着色了胸前的大片,飞溅的血液甚至染红了纸篓里的文字。
常爾低下头,地上还有拖拽的痕迹,也有血,但是没有第二种脚印。
血腥味浮动。
她看向椅子。
椅子的灵识反馈传来,它对一切都不知情,只是在某个瞬间,这具和常爾一模一样的尸体就出现了。
她走近桌子,伸手抬起尸体的下巴,完全漏出脖子的伤口。伤口边缘有人为擦抹痕迹,比较干净,里面的肉部分不自然旋转,空的,是有人伸手指进入抠出子弹了吗?
为了不留下痕迹?
常爾很怀疑这具尸体是否真的是她。
她早就掌握了梵语,渗透了对应教义,可以向「万相」祈祷众生平等……
文职人员不被主教会允许有武力。
他们掌握的神的知识太多,有攻击能力会让主教会里的某些人感到威胁。
可笑,众生平等竟然是他们唯一的算不上攻击的应敌方式。
再等等……常爾起身,马上就要选新教皇了,她的手段比较温和,新条约已经写好落灰两年了……
夜幕俯视之下,常爾放松自己,用亡诗文闭眼共鸣:
“敬请灵降:回溯眼前之尸,回溯手中信纸。”
在己灵视角里,神力从虚无的梦里游走而来,慢慢铺在尸体和信纸上,波光粼粼。
虚影投递时,她站在床尾边,先是看到桌边的尸体的死亡过程:
“常爾”在台灯下批注,突然转头看向这里,同时门被打开,来人面孔模糊不清,高矮不定,手持手枪,子弹立即发射。
在“常爾”和来人呢喃,絮语中,子弹缓慢了一瞬后,又立即加速。
回溯只能看到现实视角。她现在不能贸然动用私学,只能是用“众生平等”,所以,另外那人用了什么仪式,竟然在子弹发射的时间里就破除了众生平等。
倒带到最初,子弹从脖子里飞出回到手枪,呢喃消散,门被关上,一切定格到“常爾”回头的时刻。
“常爾”突然回头看向的,是床边和柜门之间。
常爾转身,投射视线。
什么都没有。
刺骨的寒凉传来,她瞬间就汗毛倒立。
比起入室枪杀,“常爾”到底看到了什么才是最令常爾在意的。
她迅速使用卡隆语赞美光:
“光明永恒:庇佑!”
金光的神力游走在常爾身边,她获得了「光的孩子」的庇佑,短时间内不会受到巨大威胁,而所谓的短时间也只是看神的心情。
保障了暂时的安全后,她继续看回溯。
快进,来到“常爾”倒地死亡,血糊地表。
那人走了进来,身高面容年龄性别都在变换模糊,每一步都在变化。混乱的人形让常爾眼睛干涩,内心有了不好的预感。
是,万相的深造者?
是万相的天使?不可能,现在已经没有活性天使了。
是万相的神使?也没见过万相的神使记载。
是万相的教皇?她的谋划和万相有什么关系?
……这个人,是在众人目光之外的,苦众生之万相的深造者。
眼睛干涩得几乎要落泪。
那人踩进来,顿了顿,从口袋里抽出手套,才慢慢用一只手把“常爾”翻过身,拖拽到椅子上。尸体刚坐到椅子上就摇晃了几下,被他用一根手指按住脑袋。
随后,他又从口袋抽出纸,用枪抵住尸体的下巴,就像常爾刚刚做的那样。他慢慢擦了擦伤口旁边的血,干净多了的时候,才动作迟疑地伸手进入抠出了子弹。
几乎是在抠出子弹的下一秒,他就迅速起身,远离了尸体,三两步之间,竟然一点也没有踩到血。
“下次尽管用多你的私学,”他突然转头朝向床尾,看向常爾,声音雌雄莫辨,不分喜怒,“不要再像现在这样无趣。”
紧接着,他离开了房间。
常爾眼睛里有着生理性的泪水,这种干涩不是闭上眼就可以避免的,只要他还在现场,所有意识到这件事的人的眼睛都会干涩。
闻言,她先确定:她还在被庇护。
于是她迅速跟上那人,打开门,却只能看见空荡荡的走廊……对面的花瓶被吵醒,还在和她打招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