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苏牧场地野平旷,天际平远,不仅适合放羊放牛,更适合放云,井场偏东的这片云低垂,清白,闲庭信步的飘荡着。太阳一半已沉入地平线,落山在即,映的东边的云尖泛红,红色慢慢向内染成橘黄,淡黄。极远处连绵巍峨的雪山轮廓略红,井架上空划过不知名的黑鸟,盘旋一阵飞向远方,草场里低头吃草的一对黄羊,受到摩托车发动机轰轰声响的惊吓,三蹦两跳的奔向远方。
摩托车上坐两位穿红色工衣的采油工,到井边大门停下,下车,检查运转的两台磕头机工作状态。磕头机边二十来米就是我们的新井,年后十五刚过,接书记通知,继续外闯XJ,接四零的架子,打三千来米的井,在奎屯与乌苏交界的地方。正值春运,机票一票难求,大伙改乘火车,两天三夜抵达乌苏,这次与年前不同,这次是接一套淮南钻井队的设备,连带生活区。且架子已经立在那里,一开已经打完,我们需要继续完成剩余工况。淮南本队留下看井的一名司机长,一名工长协助我们完成施工。
大巴车抵达生活区,我先找了手机信号,不太乐观,忽有忽没,宿舍门打开,里面生活用品一应俱全,书记咨询了上级领导,兄弟单位的兄弟们不回来了,我们入住,觉得有用的东西自己留着用,没用的可以扔掉。
半天时间收拾了宿舍。第二天上井,小班生活区距离井场四公里,上下班有班车接送。一路驰骋在乌苏牧场里,看的出路都是新碾压出来的,路边小腿一般高的干枯牧草,路前一只灰色的狐狸出现,蹿到草里,探头张望,大伙车上开窗竞相观看。井场上两台磕头机在运转,拉油的罐车在井场大门与我们会车,车上的司机鸣了喇叭,似是欢迎我们的到来,毕竟这里人迹罕至,距离最近的一四二团也有很长一段距离。井上的信号几乎没有,陈忠宪只在发电房后找到微弱的信号。下午,钻台装了信号接收器,井场前后也跟着装了,信号还算可以。整一白天,试运转了设备,隔一天分了白班,夜班,开始钻进施工。
整体气温依然在零下。夜班更冷些,不过已经没有年前冷,早上五点来钟柴油机自己熄了火,司机陈忠宪排查不出原因,喊司机长刘义斌起来,忠宪配合老刘打开柴油机高压油泵下的进油管线,柴油流的慢,有些粘稠,有些乳白色杂质随着一块流出,老刘说,温度低柴油结腊,这几天天气温差大,还的要一车标号更低点的柴油。说罢让忠宪拿蒸汽管线加热了埋在地下的油管线,又在油罐油管线出口处连了柴油电加热装置。忠宪配合老刘盘了车,老刘启车,第一次没启起来,第二次柴油机转了一会又自己停了,第三次启动,柴油机怠速转了一阵,没停,老刘前后左右看了看柴油机,见各指示表数值正常,没什么问题,让忠宪把转速提起来,到正常钻进转速,挂上泵,继续生产。
忠宪盘了蒸汽管线,控了里面的水,查了锅炉里的水位,还有三分之一,虽白天温度高,不大用锅炉,保险起见,下班前补充上,拿了小泵,扔到振动筛前的大水罐里,接了水管线,通了电,开始往锅炉小水罐加水。到XJ外闯第一次接触锅炉设备,在重庆没用过,南方几乎到不了零下,冰冻的天少有。若冬休左右时间段,天气极寒,仍赶上生产,队上常备两个锅炉房。我们这几口井,队上只上了一个。忠宪巡检了圈设备,到锅炉房,水罐液位上涨,在看水管线出水量,忠宪拿起水管,见从水管里流出的水颜色发暗黄,琢磨着,送来的水水质这么差吗?还是大水罐里没水了?到底了,又迅速否定了自己的想法,刚才扔泵进入,大水罐里水是满的,又拿起水管线伸手摸了下流出的水,暗觉不妙,这是胶液。抓紧停了泵,停了锅炉,打开锅炉小水罐底部排水阀,胶液排出锅炉房外,排了一半,忠宪又觉不妥,应该直接打回去,又把泵调转方向,把小水罐里的胶液往大水罐里回打。全部打完,到泥浆问了霍无忌,无忌说昨天水罐配了胶液,方便入井,三号循环罐腾出半个仓用来放清水,忠宪后悔打水之前没问问无忌,这么重要的变更却不知道,无忌刚才配药品,也没注意忠宪加水,才出现这般乌龙,二人本就非常要好,无忌打趣道:“不错了,你发现还算及时,要是打满了锅炉水罐,烧起来,用起来,那有意思了。”无忌跟忠宪重新抬泵到三号仓水罐,一切连接好,用清水先清洗了水管线,小水罐里的胶液,又把锅炉水加满,收泵,收管线,锅炉烧起来。
白班人员上井交接班,各区域大班上井巡查,贺华清走到锅炉房外,见忠宪,老季正拿着铁锹,桶刮地上排出的胶液,问了缘由,笑了笑,估计了下工作量,便没有再安排人来协助。忠宪,老季刮干净胶液,又到井场外取了干的沙土,撒在清理完的地面上。
餐厅屋外,黄文涛用铁锹在沙土地上挖了一条长一米五,宽三十公分的坑,用手把坑里沙土清干净,营地周边找了很多石块垒在坑的边缘,把提前买好的碳放进坑里,点燃。厨师老古把买来的羊肉切成大小一样的块,切洋葱,姜丝,放点胡椒,再打两个鸡蛋,与羊肉一块腌半个小时。之后,二人开始把羊肉穿串,穿完,看看时间,差不多,待夜班下班,坑上开烤。
班车开进营地,文涛招呼大家洗漱完过来吃羊肉串,老古又去下了面条,早饭鸡蛋面加烤羊肉串,文涛先烤了四十串,班里都不够分的,勒正宣拿了啤酒,一人一瓶,文涛烤不过来,索性让大家自己拿串烤,一时人人动手,边吃边喝,边聊天,好热闹。
给队上送生活水的大叔说井场北边有专门种植大云(肉苁蓉)的梭梭树场,可以去挖些,带走要付钱的。老季探了消息,待送水的车来,又拉着师傅详细问方向,路程,过了远方肉眼可见的采油小站,再走一会就到。待四月中旬,天气已暖,下了夜班,我,忠宪,老季,组队前行。草场里的草已经有半个手指高,每走一段路就能见到兔子蹿出,据淮南钻井留下协助我们的工长说,冬天用铁丝围几个兔子套,生活区周围下套,隔几天就有收获,炖了吃味道不错。轰隆隆的摩托声由远及近,到我们跟前,三个骑摩托车巡视草场保护区的工作人员,拦住我们问道:“去哪里?做什么?”老季道:“去那边的大云种植场,买些大云回去泡酒。”巡护人员见忠宪还穿着上班没脱的红工衣,道:“小心,周边有狼出没,早点回去。”听了这话,心里忐忑,想起路边能看到狐狸,狼八成也有。的亏要去的地方也不算远,一人找了根枯树枝,握在手里防身。一行人继续向蓝色的采油站方向前进,回头看,营地已经越来越小。
老季道:“太空旷反而会迷失方向,尤其戈壁,沙漠,咱们找好点。”采油小站越来越清晰,到了,才发现就是三栋蓝色的与我们生活区一样的板房,一字排开,左边的房子外开了小块的菜地,种子刚发芽,猜不出什么蔬菜,菜地边夯了铁棍,铁棍上缠了铁丝,用来晒衣服用,房后一个圆形的塑料水罐,储存生活水罐的地方,右边的房子旁边放了一个空的笼子,像是曾经养过什么动物。房顶上立一束风向标,放了电视的信号接收器,房檐边挂着网络信号放大器,房前整体平了个院子,院子边缘已经张出十来厘米高的花苗,浇过的水还没干,老季道:“这种的是美人焦?”铁皮屋里的人听到动静,从窗户里看了看,开门,笑道:“是你们啊,我这才认出他是骑着摩托车到我们井场磕头机边巡井的采油工人。老季道:“你好。”那人摆摆手回应问候,道:“你们要去那边大云种植园区?”忠宪道:“对,怎么没见你的座驾?”那人道:“今天不是我当班,当班的骑出去巡井了。进屋喝口茶?”老季道:“不了,晚上还有夜班,走吗?一块去,还要走多远?”那人道:“不了,一会送生活水的车来,我接应下。沿着脚下路直走,一个路口,左拐就到。”我们与他挥手告别,继续赶路。
越走,路几乎不像样子,纯粹是大车碾压后的车辙印,车辙里新绿萌生,应该很久没有车来过了。不远处木制的电线杆一个一个连向远方,杆上只有一条线,不知是为哪个村落通电而专门搭建的,忠宪道:“听说他们是江苏采油厂外闯的。”老季道:“江苏采油厂好地方,很多油井在大水洼里,磕头机基础要架高,露出水面。巡井坐着皮划艇,或者划着小船去。”我道:“直接可以钓鱼了。”老季道:“直接撒上两网中午就够吃的。”老季说完,大家哈哈笑着。忠宪心想,月光明净的夜晚,水面上倒映着天上的星辰,云朵,小船在磕头机间来回穿梭,若在星辰大海里巡井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