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个好心情,休息进度也能更快一些。
经历了这件事,俩人的关系比起以往,好像要更亲密了些。
但俩人对此却都没有察觉。
天云已经在忙着渡飞升雷劫的事宜,而天雪则一如既往的安静修行。
就如天云所想的那样,在漫天风雪中,天雪的修行速度要比以往更快了一些。
看来有个愉快的心情,确实能更好的修行。
时光匆匆而过。
某一年,外面突然地动山摇。
强烈的动静将闭关的俩人惊醒。
出关时,抬头望天,却看到飞雪不知何时已经停了,波澜壮阔的大海悬浮在了天际。
“日月颠倒,星耀如日,蔚蓝大海悬浮于天,这是何故?”
这异象正是第一次仙临。
可此界对于这种天地异象没有丝毫的记载。
抱着天塌了有高个子顶着的心思,俩人虽然关注着外面的动向,但大部分时间依然在修炼。
过了几年后,俩人大概知道,此界来了个仙人。
又过了许多年。
府院的门被打破。
闭关的俩人这才发现,他们好像是个子最高的人了。
于是只能硬着头皮,迎难而上。
本来已经抱着必死的决心,然而打着打着,在种种侥幸和意外情况下,竟然打赢了。
天雪突破至渡劫,一面仙器镜子叛离了仙人。
仙战画上了句号。
天云看着受伤的天雪,心中像是触动了什么,道了句。
“情劫啊。”
他与天道约定,不将情劫降给天雪,这才带着受伤的天雪回了府院。
回去后,他暂时放弃了飞升的计划,开始准备渡情劫。
等天雪伤势彻底恢复后,天云彻底闭关不出。
偶尔天雪有事来找,他也是冷漠应对。
“师尊。”
“何事?”
“师尊有心事?”
“没有。”
“哦。”
天雪点了点头,她转过身,却总感觉被什么东西盯上了一样。
就像是扒光了衣服,被人给浑身上下给看了一个遍。
她赶紧摇了摇头,将这种奇怪的想法赶出了脑海。
时间继续向前流逝。
此界生灵不飞升,终究会在时间的冲刷下,走向终点。
天雪原以为天云会在近几年飞升,毕竟天云的积累已经够了。
然而事情却没有如她所想。
仙战之前,一直在准备飞升事宜的天云,近些年对于飞升之事似乎一点都不热衷了。
而且天雪总觉得,天云看她的目光有些奇怪。
她结合天云一直闭口不谈飞升之事,几经试探,终于还是发现了一些蛛丝马迹。
“情劫?”
在连番试探下,她终于从天云口中得知了答案。
“如果是情劫的话,我或许可以帮师尊认清自己。”
“……?”天云。
他总觉得,以天雪的性子,事情不该是这样发展的。
到底是哪里不对?
“帮我认清自己?”天云重复了一遍这句话。
“对,帮你认清你自己。”天雪点了点头,她纤纤玉手撩动了一下自己的裙摆,坐在了天云的对面。
“情劫本就是一个认清自己的过程,只需知道你喜欢我,或者不喜欢我,就可以了。”
“我们是师徒。”
“那就是说,你不喜欢我喽?”天雪眨了眨纯净的如同琉璃的眸子,将散落的裙摆收拢。
“师尊,据说渡情劫时,天道会往渡劫人的意识里,塞一些奇奇怪怪的记忆,这是真的吗?”
“真的。”
“那你对这些记忆有感觉吗?”
“这只是情劫而已,我需要勘破。”
“我现在就在助师尊勘破啊。”
总感觉事情在往越来越诡异的方向发展。
天云在情劫的驱使下,最终还是同意了天雪的提议。
俩人说好,发乎情,止乎礼。
然而只是三年的功夫,这个约定就被双方作废。
“我喜欢你,雪儿。”
一个雪夜里,天云第一次告白。
他说,他确定了自己的心意。
他还说,要等天雪一起飞升。
俩人带着云雪和雪云剑,漫步在世界各地。
他感觉一切都是如此的不真实,可这一切却又是真的存在。
如果这是梦,那他愿意一直沉沦在这梦境中。
一直沉沦到,永远……
就在天云的脑海中闪过这个想法时,一句句飘渺的呼唤声轻轻响起。
这声音时近时远,有时远在天边,有时又好像近在咫尺。
“醒来。”
“醒来。”
“云长生,醒来。”
“相公,怎么了?”天雪将头发盘起,坐在镜子前。
见到天云呆愣在原地,于是问了句。
“哦,没什么。”
天云轻笑着摇了摇头,他走到天雪身旁,张开手,将身前的人拥在了怀里。
哪里有什么声音,一定是听错了。
可能是情劫的原因吧。
天云的思绪飘散开来,然而还没等他想明白,他怀里的天雪忽然开口。
“醒来。”
“醒来。”
“你认真看看,我到底是谁。”
“你是天雪,我的娘子啊。”
“你再看。”
“你是……你是……”
天云的眼中闪过一丝迷茫。
一些记忆的片段在他的脑海中疯狂闪现。
与此同时,天空之上,一双眼眸睁开,这双眼一只纯黑,一只纯白。
“你不该喊醒他的。”
“他该醒了。”天雪语气淡淡的回应了一句,她说完,仰起头,将额头抵在天云的下巴上。
“看清楚,我到底是谁!”
“你是……你是……师尊……娘子……”
周围的一切忽然变得虚幻。
画面突然一片片的崩碎。
不管是天空的那双眼,又或是天雪,全部都消失不见。
众生的情感再次冲刷而过。
“我是……”
“我是……”
“我是云长生!”
破碎的记忆渐渐完整,化作了洪流,回归到了原处。
而在众生情感的冲刷下,更多的记忆朝着他涌了过去。
这一世的。
上一世的。
乞丐的,将军的,和尚的,捕快的……
一世又一世,好似永无止尽。
然而最深刻的,依然是那份属于云长生的记忆。
他再一次混乱,再一次陷入了癫狂,想要弄明白自己到底是谁。
而在这片虚幻的世界里,还有另外两种力量在角逐着。
轰!
终于,这片虚幻的世界被打碎。
在轰隆隆的响声中,这里的一切都重归于混沌。
而陷入混乱的云长生,也终于清醒了过来。
另外两种力量的角逐似乎也已经分出了胜负,双双消失在了这里。
当这个世界只剩下云长生时,他却在这破碎的世界里看到了另一个人。
“天云?”
“这世间早就已经没有天云了。”
那个人如此说了一句,语气很是洒脱,说完,也消失在了这片虚幻的世界里。
“这世间已经没有天云了。”
云长生同样很是洒脱的笑了笑,他留下了这最后一句话,意识向着高处拔高。
……
……
周国。
云府。
躺在床上的云长生眼皮跳动了几下,然后缓缓睁开了眼,那柄名为人间的剑,还被他握在手里。
而在他眼睛睁开的一刹那,院子里一株桃树忽然剧烈摇晃了起来。
头发半黑半白的少女已经很虚弱,祂甚至已经维持不住自己的形体。
那双一黑一白的眸子扫过云府的院子,烈阳那虚幻的身影想了想,然后向着下方飘去,附身在了桃树上。
那是月阴阳的一具化身。
天人的化身,用来暂时承载曾经的天,这很合适。
砰!砰!砰!
桃树猛然晃动,将树根一根根的从地底拔了出来。
“我以为,醒过来的会是天云。”
烈阳挥动了一下桃枝,慢慢化作人形。
祂曾经虽然近乎对此界全知,但也有不知的事情。
比如天云。
天云是唯一破开了这一界,去往了其他世界的生灵。
从那一刻起,天云的命运对于烈阳而言,是不可测的。
祂也不知道这一次醒来的,到底是云长生,还是天云。
如果是天云,那就唠唠最近发生的事。
然后带着天云看一看现在的世界,这是祂努力了许多年的成果。
因为修了太上忘情的天云,确实是祂的知己好友。
可惜,现在醒来的是云长生。
“我本不想杀死你的。”
桃树最终变成了少女的模样,祂顺着裂开的地面,一步步的朝着里屋走去。
如果醒来的是天云,那屋里的人就不用死了。
因为容晓羽喜欢的是云长生,而不是天云。
只有云长生不在了,容晓羽才能化作最纯粹的规则,守护这个世界。
然而现在醒来的是云长生。
那么屋里的人,就必须要死了。
祂必须要将容晓羽心里的最后一个结解开,才能放心的离去。
“不想死的,全部都闪开。”
烈阳的声音带着几丝沙哑。
屋里的人也认出了祂到底是谁。
这一界的渡劫修士最忌惮的就是祂,之前祂又使出了将整个世界拉入梦中的手段。
这种种原因加在一起,让屋里的一众渡劫修士不敢妄动。
“得罪了。”武极拿出宽大的巨剑,想要拦住。
天人是天道的狗。
然而现在对面的少女,已经不是天了,武极自然也就能出手了。
“滚!”
烈阳轻轻点出一指,就让想要动手的武极失去了行动能力。
如果不是想着面前的人或许对容晓羽还有用,祂现在已经下杀手了。
作为曾经的天道,祂自然知道狗链在哪里。
武极在祂面前没有反抗的权利。
“如此看着,终归是念头不通达。”
又有渡劫修士想要出手,折扇飞舞,想要挡住烈阳的脚步。
“退!”
祂使用了尚未完全交付的天道权柄,将这里的人全部驱散。
终于,烈阳来到了云长生的面前。
祂看着云长生手里那柄名为人间的剑,忽然笑了笑。
“我曾和晓羽打了个赌。”
“她说你不会踏上成为天道的路。”
“我说你一定会踏上成为天道的路。”
“看来,我赌赢了。”
这柄名为人间的剑,掌握着人间的权柄,是天道权柄的一部分。
握着人间的云长生,自然也踏上了成为天道的路。
也是人间的力量,让云长生拥有了屠戮仙人的实力。
“所以,不管是出于什么理由,你都该死了。”
云长生去争夺天道,容晓羽会不会让,这可不好说。
到时候又是一个有着七情六欲的天道。
就算云长生最后真的克制住了,不去争,可他存在的本身,就已经影响到了现在的天。
这是烈阳所不允许的。
已经走到床边的烈阳抬起手,修长雪白的手指点在了云长生的眉心。
属于人间的权柄,慢慢从云长生的身体中抽离了出来。
漆黑的恶意开始弥漫,缓缓将他的身体包裹。
一切都发生的太快,当死亡的压迫感来临时,云长生才刚刚恢复意识。
然而面对现在的场景,他似乎并不慌乱。
那柄名为人间的剑被他握在手中,然后掀开被子,从床上起身。
“我家娘子呢?”
“在梦中与我争斗,受伤昏迷了,你徒弟正在给她治伤。”
“梦里的果然是她啊。”
云长生摇头。
“你来这里,就只是为了杀我吗?”
“当然不是,我还想看到林夕成仙,看到李月成仙。”
当云长生的身体变得越来越虚弱,烈阳现在的身体也在慢慢变得虚弱。
祂捂着嘴轻咳了一声,继续道。
“只有看到她们成仙了,却依然还停留在此界,没有被牵引着飞升仙界,我才能放心。”
当看到林夕重新恢复修为,却依然滞留在此界,烈阳其实很开心。
烈阳界终于能够容纳仙人,一个属于此界的仙人。
不过祂还有些不放心,担心林夕只是个例外。
毕竟林夕只是在恢复境界,成仙劫早就已经渡过了。
其他没有渡过成仙雷劫的渡劫修士,或许会在渡过天劫时,再一次飞升到那个世界。
所以祂想再看看。
而此界现在距离成仙最近的,是李月。
“能说说,算计了这么多,到底是为了什么吗。”云长生笑着说了句。
他手中那柄名为人间的剑正在慢慢的变淡。
脸色也越来越苍白。
当烈阳的手指点在他的眉心时,他的生命就一直在流逝。
他想努力的挣扎求活,但好像没有任何的作用。
戮仙的他,在曾经的天道面前,和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人没什么两样。
“你之前好像说,你以为醒来的会是天云。”
“可天云已经回不来了,这世间已经没有了天云。”
“而我和你,好像都快要死了。”
“不如你把想对天云说的话,倾诉给我吧。”
“我也很想知道事情的经过,想知道我为什么要死。”
好似一生都在被人愚弄,从来到这里至今,命运一直都在漂泊。
明明彼岸就在眼前,却已经没有力气游到岸边了。
云长生想知道,这一切到底都是为什么。
“说给你听吗?”烈阳那双一黑一白的眸子看向云长生,那张毫无瑕疵的脸上勾勒出一个浅笑。
“你或许已经没有时间听完了。”
像是在回应祂的话语,一缕白发轻拂过云长生的脸侧,他手中那柄名为人间的剑,也变得越来越虚幻。
云长生的生机,已经流逝过半了。
他本人也察觉到了,他想表现的不在意,可是在想到林夕后,只能无奈的叹了一口气。
好像又要食言了啊。
明明说好了同生共死的。
“你说到哪,我听到哪。”他声音轻缓的说了句,然后站在了窗前,将窗门打开。
屋外又下起了雨。
蒙蒙的,像柔软的细丝,温润着整个世界。
“好。”
烈阳居然点头同意了。
于是一个故事在云长生的耳畔响起。
那是一个很久远的故事了,让仙人都觉得久远的岁月。
在许多年前,朦胧的意识自虚无中诞生。
祂很快就明白了自己是谁,拥有怎样的力量。
“灵气流失?”
“拯救这个世界?”
祂察觉到了此界的情况,开始着手处理这件事。
各种劫难应运而生,从此,渡劫修士飞升,不再只有成仙劫。
然而这只是治标不治本。
想要保留住一界的灵气,那这一界必须要能够容纳仙人。
那样,才不会有渡劫修士携带灵气,飞升仙界。
祂开始了许多尝试。
可经过了各种尝试,用尽了所有的手段,渡劫修士该飞升还是飞升。
数百万年过去了,祂开始逐渐迷茫。
祂做的,真的是对的吗?
这真的能够成功吗?
还没从迷茫中清醒,一个消息传到了祂的耳中。
山海界因为灵气流失,再也没人能修炼到渡劫巅峰,山海界最后一个渡劫修士为了召唤成仙劫,打碎了山海界,吞下了界心。
这一消息让祂心生警惕。
祂看着下方的花鸟树木,看着底下的芸芸众生。
这是祂的世界,不该像山海界那样,被毁了。
心中的迷茫已经不在,剩下的只有坚定。
祂一定会成功的。
祂在心中对自己如此说。
又不知过去了多久的岁月,祂已经不在乎时间。
在没有想出办法之前,祂降下了更严苛的劫难,想要挽留住此界的渡劫修士。
而随着死在此界的渡劫修士越来越多,飞升仙界的渡劫修士越来越少,祂忽然发现,祂变得越来越强大了。
很快的,祂查询到了自身强大的原因。
原来是因为那些本该飞升的修士被劫难困在此界,最终身死道消之后,自身道韵携刻进了这片天地。
这算是意外之喜吧。
可惜在当时来看,这好像没有什么用,就算已经强大到能够随意碾压仙人,祂依然不能够出手。
如果动用太多的力量,那祂就会触发禁制,最终身死魂灭。
不过,变强总归是件好事。
时间悠悠而过。
这一次,又是百万年的时间,而祂,也已经感觉到了疲倦。
还是随波逐流吧,快快乐乐的活着,难道不好吗。
如此费心费力,最终可能只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就在祂心里想要放弃的时候,事情很快迎来了转折。
有仙自仙界而来,屠戮苍生。
众生的恶念压迫的祂喘不过气,甚至逐渐诞生出了自毁的倾向。
好在祂已经今非昔比,很快就从这件突如其来的事情中,找到了破局的方法。
在祂的安排下,天云最终成功戮仙,而祂,则收获了一具仙人的尸体。
祂也第一次了解到了,完整的仙人是怎么样的。
什么样的环境,才能容纳完整的仙人。
祂决定,改造自己的世界。
一开始依然是小心翼翼的尝试,做了各种实验。
在此期间,祂也没有忘了继续降下劫难,阻碍此界修士飞升。
如同天云这般强大的渡劫修士,肯定是不能放跑的。
好在运气不错,欺天之阵没有触发,天云的情劫也就此降临。
如果触发了欺天之阵,那祂只能拼着惊动体内的禁制,尝试用其他手段留住天云了。
“运气不错。”祂笑着说了句,就继续做着自己的事情。
自己降下的劫,祂自己清楚。
深陷情劫的修士短时间内很难脱困,而且十个陷入情劫的修士,至少有九个会被永远困在情劫中,直到寿元终结。
之后的时间,祂没有再将目光投向天云,而是继续研究着仙人的尸体。
又是数百年过去。
再次见到天云时,祂吃了一惊。
因为天云来到了此前无人来到的纯白空间,坐在了祂的对面。
“当时修炼太上忘情的天云,也走到了我现在的地步?”云长生打断了烈阳的话,问了一句。
“不,他走的比你更远,看的也更远。”
“所以戮仙的只能是你,因为那一世的你,曾经掌握过比现在更强大的力量。”
“现在的你,只是在取回那些力量。”
“所以修为才能提升的那样快。”
“所以你才能如此轻易的寻回自身的七情六欲。”
“因为这些事情,那一世的你,都曾做到过。”
烈阳回答道,小小的身体靠在了窗前,继续讲着曾经的故事。
“那我家娘子呢,你又为何要算计她。”
“你娘子的作用,就和当时的天雪一样,当时是天雪挽留住了天云。”
“也只有林夕,才能挽留住修了太上忘情的你。”
“这和雪云剑说的不一样啊。”云长生心里嘀咕了一句。
像是看出了他的想法,烈阳抿了抿薄薄的唇瓣,摇了摇头。
“这么愚蠢的剑,怎么可能看透当时的天云?”
“他看到的,只是天云想让他看到的。”
“……”云长生。
“对了,那时的天云应该已经取回了自身的七情六欲,那他和天雪为何没有一起飞升仙界,而是转世轮回去了。”
“我说,你听,如果继续问下去,你可能就没时间听完这个故事了。”
“好吧,那你继续讲。”
……
……
来到天道空间的天云没有敌意,更没有取而代之的想法。
他问了祂许多问题,也谈论了许多问题。
比如该如何解决此界的灵气流失。
比如那个只闻其名的上一任天道。
俩人甚至还讨论了,天道该不该有自己的七情六欲。
为此,天云还说,现在的祂,并不是一个合格的天道。
祂对此却并不以为意,而且还很开心,非常开心。
记不清多久了,祂一直都是孤身一人。
如今终于有了一个聊得来的人,有了一个能够倾诉心事的对象。
遇到问题时,也能够一起商量。
俩人甚至制订了许多个拯救此界的计划。
可就在祂兴奋的想要去实施那些计划时,天云却摇头拒绝。
那时的天云似乎是看到了更多的东西,眸中满是忧虑。
他怀里抱着昏迷的天雪,道了句。
“她入魔太深,这一世已经永远回不了头了。”
“你帮我送她入轮回吧,我没有轮回的权柄。”
“至于我……你将我抛出这个世界,抛的越远越好,过个几万年,你再来寻我。”
“这又是为什么?”云长生再一次打断了烈阳的话。
“当时的我如同你一样,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这么做。”烈阳两只细嫩的小手靠在了窗台上。
祂看着窗外的雨丝,继续道。
“后来明白了,他想要去寻找一个与此界生灵生命构造相同的世界。”
“他想要知道,离开了仙界,芸芸众生们该怎么活。”
祂的语气有些感慨。
天云一直看的比祂远,看到的也比祂更多。
离开了仙界,世界就没有了月,没有了日。
凡间生灵根本无法生存。
正因为天云找到了那个蓝色的球,祂才知道了,凡间生灵离开了仙界的庇佑,到底该如何生存。
祂也知道了,太阳是怎样的存在,是如何构成的。
也正是因为知晓了这些,祂才能操控着自身强大的力量,化身为永恒的烈阳,重新给予此界光明。
否则在离开仙界之后,此界只有修为高深的修士才能生存了。
其余众生,终将会被埋入大地。
“天云是我当时唯一的朋友,对于他,我给予了无条件的信任。”
“所以我答应了他的要求。”
“我将他抛了出去,又送了天雪进入轮回。”
“之后过去了几万年,我遵守了当年的约定,意识投入混沌,寻找着天云的踪迹。”
“可惜找到他时,他早已寿终,进入了那个世界的轮回。”
“而且,已经轮回了许多世。”
“我取回了他的魂,将他的魂带回了此界,重新投入轮回中,然后就有了你,云长生。”
窗外的风突然变得很大。
雨丝被吹了进来,将靠在窗台的俩人淋湿。
俩人对此却是并不在意。
云长生继续听着故事,而烈阳也继续讲着故事。
接下来的故事,云长生很熟悉,因为那是属于他的故事。
只是到了如今,他才知晓,许多事情为什么会那样发生。
他和林夕的相遇。
后来一个修了太上忘情,一个入魔。
再到后来的斩仙基,遇强敌。
仙临,众生陷入水深火热。
在众生情感的冲刷下,云长生寻回了前世的一部分力量,最终成功戮仙。
原来这一切,一直有一双冥冥中的手,在那推动。
之后众生入梦,此界成功脱离了仙界。
当听到浑候这个在混沌中极尽强大的生灵时,云长生忽然露出一丝嘲讽。
“原来,你也不过是别人的棋子。”
“如果这样想,能够让你开心一些的话,那你就这样想吧。”
烈阳摊了摊手,一脸的无所谓。
“事情就是这样。”
雨丝带着微凉的触感,落入了祂的掌心,祂将手缩了回去,看向了云长生。
“现在,可以瞑目了吗?”
“我还是不清楚,我为何要死。”
“容晓羽。”烈阳吐出了一个名字,回答了云长生的问题。
“原来如此。”云长生点了点头。
在刚才的故事里,他已经明白了现在的容晓羽怎样的存在。
而他……
“而你,是她的阻碍。”
是容晓羽化为纯粹规则的阻碍。
“这下明白了。”
云长生点了点头,雨丝将他的长发染湿,让他看着有些凌乱。
长发原本漆黑的颜色早已变成了斑驳的白色。
生机继续流逝。
生命的终点已经近在眼前。
“你应该不会伤害我家娘子吧。”
“不会,她并没有阻碍我的路。”
“那我就放心了。”
云长生松了口气,他取出了一壶桃花酿,将酒壶递了过去。
“喝吗?”
“不喝。”
“能帮我办件事吗?”
“什么事?”
“把我娘子脑海里关于我的记忆,全部抹去吧。”
“好。”
“云长生!”
门口突然有人喊了一声,声音里带着怒气。
正准备喝酒的云长生身体僵硬了一下,他有些尴尬的转过身,看向了满脸怒气的林夕。
突然有种做坏事被抓到的感觉……
这种感觉他很熟悉。
在曾经的四季山,他偷懒不想修炼,最终被林夕发现,那时心里也有过这种感觉。
“我以为娘子还要很久才会醒。”
“我是受伤了,不是死了。”林夕抬手指了指自己的身体:“你的命魂快泯灭了,这我还是能感觉到的。”
“……差点把这茬给忘了。”云长生扶了扶额,有些尴尬。
当初自己挖的坑,如今把自己给埋了。
为了缓解尴尬,他又将酒壶递了过去,然后问了句。
“喝吗?”
“等事情结束后再喝。”
“你不生我的气?”
“等事情结束后再生气。”林夕说到这,顿了顿,然后道了句:“多多说她很生气。”
“……”云长生。
林夕恢复了仙人境界,自然已经能随时将林多多斩出来了。
“不过,你已经做的很好了,剩下的事情,就交给我吧。”
林夕将转移了目光,看向了所有事情的罪魁祸首,她一切苦难的源头。
“很精彩的故事。”
“那你想不想听一下另一个故事,你死之后的故事。”
“我死之后的故事?”
林夕的话语引起了烈阳的兴趣。
“嗯,你死之后的故事。”
林夕又重复了一遍这句话,目光看向了门口。
一身黄色劲装的李月走了进来,手里还搬着一面很大的镜子。
那是她最初的本体,乾坤境。
烈阳饶有兴致的看着这一切,一黑一白的眸子眨了眨。
祂想了想,找了个凳子坐下,竟是不疑有他,真的做了个准备安静听故事的模样。
祂如此轻松的姿态,也许是因为自身足够强大,认为这里的所有事情,都在祂的掌控之中吧。
“月儿。”
“师娘,可以了。”
“那,开始吧。”
“嗯。”
镜子神光浮动,将林夕的身影映照在了其中。
随着时间的推移,镜中的林夕突然活了过来。
她做着与镜外林夕完全不同的动作,还有些慵懒的伸了伸腰肢。
然而镜外的林夕却没有做任何的动作。
“我只是相信我自己。”
镜外的林夕再次说出了这句话,这已经是她第三次说这句话了。
她的思绪陷入了过往的回忆。
当时渡过成仙雷劫时,林夕抬头看向了天空。
她说她领悟了太上忘情的修炼方法,也知晓了该如何破除太上忘情。
她没有说谎,她确实看到了这些。
不过当时的林夕却不止是看到了这些。
除了领悟了太上忘情的修炼方法,知晓了该如何破除太上忘情,她还听见了一个声音。
那声音让她感觉很熟悉,可翻遍了记忆,却没有想起来那声音到底来自于谁。
她想知道到底是谁在说话。
可惜当时飞升在即,已经没有时间再管这件事。
而当云雪剑的剑光落下,她的仙基被斩,暂时失去了修为,那个声音却是听不见了。
一切都好似幻觉,让人分不清真假。
她也以为是成仙劫最后一劫中,心魔劫影响到了当时的她,所以没有再去关注这件事。
与云长生相处时,她也没有谈论此事。
一直到后来修为逐渐恢复,林夕忽然又一次听到了那个熟悉的声音。
声音很虚幻,她仔细辨认了很久,才听清楚了三个字。
“我......是......未来......的你。”
那声音断断续续的。
她一直重复着一句话,确保林夕听清楚了,她才会说下一句话。
随着时间的推移,林夕的修为恢复到了化神,在武极来袭时,她也终于听完了另一个自己想对她说的话。
那是一个来自未来的故事。
当初云长生总是坐在云府的屋顶,抬头看着天空。
他身旁的林夕也坐在屋顶,抬头看着天空。
那时的林夕,其实一直在与另一个自己对话。
“你有见过世间所有生灵全部失去了七情六欲的世界吗?”
镜子里的林夕从镜子里走了出来,她的身影有些虚幻,带着岁月的痕迹。
她走到了现世林夕的身旁,两个人的身影重叠在了一起,然后相合。
林夕抬手抚过乾坤境,镜面中闪过了一幅幅画面。
先是许多人,然后是许多动物。
他们都睁着麻木的眼睛,如同行尸走肉一般行走着。
“你以为一个人死去了,随着时间的推移,另一个人一定会忘了他。”
“但事实证明,你错了。”
“我,错了?”烈阳的语气带着疑惑。
祂没有怀疑林夕的故事,因为祂在林夕身上嗅到了时光的味道。
祂现在比较关心的是,林夕说,祂错了。
“现在的你已经很虚弱了,现在的你已经不再是天,你不再对此界全知,你,当然会犯错。”
“当你将这片天地交给了容晓羽,失去了这片天地的掌控权,你所行之事,未必就会再像以往一般,顺着你的心意。”
林夕再次抬起手,乾坤境中的画面疯狂变幻。
那一幅幅麻木的面孔越来越少,逐渐消失。
到了最后,镜中没有了生灵,只剩下了一片荒凉。
“当一个人死去,当那个人彻底成为了回忆,那他就会以最好的姿态,活在别人的心里。”
“比如,活在容晓羽的心里。”
“云长生死了,她却不想忘了云长生。”
“她想将这三个字记住,直到自身足够强大,能够扭转岁月,改变这一切。”
“可惜,她终究会忘,随着她境界的提升,七情花彻底没了作用,那时,她会将一切遗忘。”
林夕说到这,眸光复杂的看向窗外。
她的眼睛像是穿透了窗外的雨丝,看到了那一袭青衫。
“为了不将云长生忘记,她开始收割众生的情感,剥离众生的七情六欲。”
在未来,林夕进入过那片天道空间,她亲眼看着容晓羽将收割的众生之情当成了柴火,期望那朵仿若云长生的七彩火苗不要灭。
“不管是修士,又或是普通生灵,都被她收走了七情六欲。”
“众生失去了前进的方向,只剩下了活着的本能。”
“自此,修士的修为不再提升,没有成仙的修士一个个凋零在了岁月中。”
林夕再次抚过镜子。
她素白的手指点过镜面,镜面荡起波纹,画面再次转变。
“你提醒容晓羽,让她寻找灵气充溢的星体来扩充此界。”
“在未来的某一年中,烈阳界真的遇到了你所说的世界,灵气充盈的世界。”
“不过,那个世界中同样生存着生灵,也有修为强大的修士和仙人。”
“那一界自称湖天界,在与烈阳界相遇后,他们对烈阳界宣战了。”
“至于俩界交战的结果,你也看到了。”
镜中的画面再一次回到了那片荒芜的土地。
认真看去,能看到泥土上褐色的血。
“烈阳界与湖天界不管是顶端修士,又或是天赋出众修士的数量,其实都差不多。”
“可是烈阳界的修士们早已被剥离了七情六欲,失去了前进的动力。”
“俩界打了许多年,湖天界修士的修为一直在提升,终于,在交战的第七百五十三年,烈阳界落败。”
“烈阳界所有生灵近乎死伤殆尽。”
林夕的声音带着几丝疲惫,她转过身,看向了坐在凳子上的少女。
“现在,你还认为你是对的吗?”
“只有云长生活着,容晓羽才能放心的将一切都给遗忘,才能化为最纯粹的规则,守护这片天地。”
“我所说的未来,才不会发生。”
镜子再一次起了波纹。
林夕脸上的疲惫也越发的浓郁。
“我好像只有这么多的时间了。”
在镜子的波纹还没有彻底扩散前,林夕抬起手,摸了摸云长生的脸。
“好久,不见。”
说完,镜子的波纹彻底扩散。
而林夕则失去了意识,如同一团棉絮一般,倒在了云长生的怀里。
“我,错了吗?”烈阳眨了眨眼。
祂一遍又一遍的重复着这句话,推算着林夕话语中的未来。
随着推演的加深,祂好似亲眼见到了那个未来。
如同行尸走肉的众生,破败的大地,没有丝毫未来的世界。
这是祂想守护的,最终却迎来了这样的结果吗?
“如果真的是这样的未来,那或许,我真的错了吧。”
就算是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祂也不想去赌那样的未来到底会不会发生。
“天道短暂的偏爱某一个人,也许也是件不错的事情。”
“随着时间的推移,她终究会放心的将这一切全部遗忘。”
话音落下,头发半黑半白的少女消失在了这里。
而生机一直在流逝的云长生,身体开始缓缓的恢复。
“终于结束了吗?”
李月将镜子收回,然后长长的松了口气。
一切的因果是非,都消散在岁月里吧。
这里只有她,云长生,还有林夕。
乾坤境,天云,天雪,那已经是过眼云烟。
……
……
一切好像真的全部都结束了。
烈阳的最后一次出现,是在李月成为仙人的那一刻。
从那以后,再也没有人见到过她的身影。
或许,祂真的已经死了吧。
四季山又远遁进了人烟稀少之地,上山是两棵桃树、红杉、猴子、李月、云长生、林夕、林多多、云雪剑、雪云剑、清晨剑。
除此外,还有跟着李月修行的桃夭夭。
若干年后,桃夭夭也修成了渡劫修士。
她寻着冥冥中的感应,寻找着自己的徒弟。
最终,她带回了一个一身青衫的姑娘,那姑娘的肩头趴着一只很好看的蝴蝶。
蝴蝶展翅,一边翅膀是纯黑色,一边翅膀是纯白色。
记得在久远的过去,烈阳曾说过,如果有转世的机会,那祂想转世成花鸟蝴蝶。
祂还说过,祂虽有七情六欲,可一生只偏爱过两个人。
一个是天云,另一个是容晓羽。
世间已经没有了天云,那这世间,祂只偏爱一个人了。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