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方,是一带水田,田野尽头的山脊线在夜色下若隐若现,聂鸣觉得要把它摹下来,可一时半会又找不到笔墨,只好强记.东侧有条分岔小路,不知通往何处.而西侧则是他目前寄托最大希望的地方,耕地边有间草屋,距离不算远,定是农家歇息的地方,可惜现在乌漆麻黑的,里面也没点上烛火,估计人已入睡,不知敲门会有人帮忙否?然而他视线稍停留多一点点就与赵牵对上了,赵牵惬意地扭了扭脖子,讥笑道:"小子别花什么心思,你要找人救可别去那儿,知道为什么吗?"聂鸣似是不爱听把脸别到一边去不想看他,赵牵压低声音像是告诉他个天大的秘密:"他们一家四口全被我杀个干净,你莫要替他们收尸."这一段话可把聂鸣惊得头皮发麻,毛骨悚然,他猛地回头,正好看见赵牵似笑非笑的面容,对方还无所谓地耸了耸肩,聂鸣冲着他"呜呜"喊叫,使劲挣扎间重心不稳摔了个大马趴,他仿佛不知疼痛般继续扭动身子挪到赵牵脚边,赵牵见他满脸急相,有心听听骂人的话,便拿掉他嘴里的裹脚布.
"快放了我!挨千刀的!不放我等着被官府通缉吧!王官差一定会找我的."聂鸣说急了,把这抢银子的官差抖了出来,企图让他们害怕.白垶瞧这边出了动静,过来踹了他一脚好让他老实些,赵牵笑道:"你说王璐啊?他在岚翔坊快活着呢,谁管你死活,要不我叫个'官爷'来帮你?官爷!有人让你救他."自从"莫大叔"来了聂鸣就吊起白眼死盯着他,他的一举一动是那么的令人作呕!都怪自己糊涂信陌生人鬼话,否则也不会落到这种地步,他恨不得把对方生吞活剥.
果真有个人闻声而来,膀大腰圆的还挺有军爷范,满口的粗言秽语却臭不堪言,聂鸣皱着眉头狐疑想道莫非他真是官差?"官爷"见这孩子死盯着白垶,便把聂鸣从地上提起怼到白垶面前,让他们面对面好好瞅瞅,还没待发问,聂鸣就"呸"了一口浓痰糊在对方脸上,顿时惹得赵牵口哨连连."啪"白垶一巴掌呼聂鸣脸上,聂鸣忍着疼,仍要往外吐口水,只是这次嘴边多了些浓腥,白垶发起火来是一句话不说,揪着聂鸣的头发强往地上摁,接着拳打脚踢起来,"哎哎哎,干什么?消消气,你记得去年打死的那个人么?不许胡来,'官爷'你来评评理."赵牵还记着刚才那茬,现在逞口舌之快呢."官爷"惦记着赵牵身后绑着的女娃,嘿声一笑:"老子不当兵好些年了,但一亲芳泽的毛病改不了."他才把脑袋往对方脸上贴上一贴,便惹得女娃娇泣连连.赵牵忙拉开他,省得他胡来.
"有种打死我!来呀!"聂鸣尽管浑身疼痛,却不肯屈服,对方打一下他就骂一句,嘴里一点也不服."赵牵强拧开他嘴,把那团又黑又臭的裹脚布给塞了进去,省得聒噪.这次聂鸣是打死不想钻麻袋,白垶把他扛肩上再使劲往地面摔去,来回多次,把聂鸣疼的够呛,复又被塞进了麻袋."好了,继续上路吧."赵牵涂个方便,把女娃赶上马车后,连着装聂鸣那个麻袋一起丢了进去.
车轱辘一直在耳边响个不停,身上的伤火辣辣不说,心中的烦燥此刻更是火上浇油般炙烤着他每一条神经,聂鸣牙齿咬得咯咯响,就着麻袋在车里滚来滚去,撞得越响骨子越疼,骨子越疼心越狠,索性隔着袋子用头撞车厢,企图撞破这烂马车."喂!再吵丢你下去喂狼."赵牵恼透这个小子,本该能歇息一会的,被他折腾的睡意全无,谁知这句威胁对聂鸣毫无作用,里边传来个更狠的声音,"我怕龟孙你不敢!丢啊!"
真是岂有此理,碰到这种死脑筋真是无话可讲,赵牵闷哼一声,跳下车去.待外边安静了,聂鸣还在瞎嚷嚷:"丢啊,快点丢啊,狗杂种死变态."他把会的脏话全说了一遍,说在兴头上的时候胳肢窝被人踢了几脚,他才想起那个被人玷污的女孩,眼下本该相怜相帮才是,但他正在兴头对谁都是一个态度,直接开骂:"踢什么踢,有种自己飞出去."撂下这话后,那女孩便不敢再碰他了.过了一会,反倒响起悉悉索索的哭泣声,聂鸣徒劳着撞车厢,其他一概不理.
约莫到了戌时中,卓易弦与道观上的同门丁韶梁汇合,照面一个眼神便知把事办砸了.原是要把梅新萍手上套着铜戒的断指塞进砚台,再找个小孩子带出城,城门的守卫不会搜孩童身,这样一来掩人耳目.谁知姚七谷不靠谱,雇的人被杀,带着砚台的聂鸣不知所踪,现在哪还找的着人!这黑厮真该死,卓易弦让同伴赶紧回帮派求助,自己则一路追查下去.乾弼派的掌门是辛清才,听罢是大发雷霆,立即下令捉拿姚七谷回来受罪,同时发散帮众找人,务必在一日内把聂鸣给抢回来.与此同时,有人禀告:"御镜门长老于门外求见."辛清才冷哼一声,这伙人来的可真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