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言一出,围观的人全部看向了朱昊和袁彦林,先前与他俩搭话的那人,腿脚不自觉的往后退了几步,仿佛遇见了什么灾星一般,不出一会儿,他们身旁一圈都空了。
“你们...”
袁彦林真的要被气死了,没想到像吴老汉这般清白良善的人家,却被人畏之如虎。
朱昊倒是没有什么意外,他不介意以最大的恶意揣摩这个时代的人,就如之前假死之事,他也是料人以最恶。眼前这帮子人里面,讼师肯定不在少数,闲汉也有不少,说不得还有那周老板,知县等人的眼线,他们自然不敢出头。
他站了出来,走到了吴老汉的身边,袁彦林自然是快步跟上,双目似剑,扫得众人纷纷不敢与其对视。
吴老汉一时还不敢相信,因为他自从进城之后,求了无数的讼师,哪怕他将自己剩下所有的积蓄都给对方,那些讼师们都因为畏惧周老板的权势,江陵县就这么大,要是因为一时热血替吴老汉写了状子,惹恼了周老板,他们哪里还有活路。所以都不敢替他写,吴老汉一连找了几天都是如此。
而现在,面前这个年轻人居然说要替他写状子,看他面容白皙,弱不禁风的样子,一看就是不事农事,饱读诗书的秀才公,吴老汉当即就从怀里掏出一个白布,里面包裹的尽是银钱纸钞,估摸着有着四五十两。显然是他家的全部家当,递给了朱昊,然后转到了他身前,想要给朱昊磕头拜谢。
“唉唉唉,老丈莫要如此。”
朱昊给了袁彦林一个眼神,袁彦林如何不懂,赶忙将吴老汉拉住,不让他跪倒在地。毕竟他穿越不久,还不适应动辄就是磕头跪拜的。至于钱嘛,虽然很想要,毕竟不当家不知道柴米油盐贵,可是这钱显然是老汉最后的积蓄了,之后还要安排死去的亲人丧事,少不了用银钱,这让他们如何能取。
于是朱昊打定主意,钱嘛,是分文不要,这状子,是非写不可!
“等等!两位且慢!”
三人简单互相介绍了一下,然后便准备一同返回袁宅。然而此时围观的人群之中却有一道声音传出,拦住了朱昊袁彦林二人。人群自动分开,露出了其人的身影。
“是周老板的管家,王二。”
围观人中有认识他的,纷纷小声的议论着。
“我看这两人是死到临头了,这王二心眼忒小,得罪了他,怕是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他们真以为吴老汉的钱是这么好挣的?”
然而众人口中的小心眼管家王二,此时却是满面笑容,一应礼数不落,先是朝着朱昊三人拱了拱手,然后还朝着地上的死者拜了拜,方才朝着朱昊开口说道:
“这位公子,在下周府管家王二。咱家老爷曾有话讲,若是这里有哪位书生缺了银子,只管找我便是,何妨去写诉状坏了自个的前途呢,是不是。”
与此同时,王二拍了拍手,身后便有周府的仆役打开了一个箱子,白花花的银子晃得人睁不开眼,王二笑容依旧,直接拿出了五百两,摆在了托盘上:
“见公子器宇轩昂,气度不凡,前途想必是不可限量,王某擅自替主人做主,这五百两白银,权当是送给公子了。写诉状这种腌臜事,公子还是不要碰的好。”
此话一出,朱昊能够明显的感受到周围人的呼吸都加重了几分,这五百两银子,完全够在城中置办一套大宅子并且过的十分潇洒了,要知道寻常人家一年的开销,也不过是十来两银子。
而吴老汉听闻之后,脸色也是惨白,整个人都有些站不稳了,他如何不知道这五百两的诱惑有多大,能舍下读书人脸皮来写状子的人,哪个不是囊中羞涩。
王二看见众人的反应,哪里还不清楚众人的想法。脸上笑意更盛。他就不信,会有傻子放着五百两银子不管,还偏要去帮吴三写状子的。
偏偏今日,他还真就撞见了!
朱昊一把拉过了吴老汉,一把拉着还在一旁发愣的袁彦林,就往回走,头也不回。
“公子...老汉,老汉真的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吴老汉一时呜咽,根本说不出话来,想到死去家人的遭遇与这几日遇到的无数冷眼旁观,再也控制不住,边走边嚎啕大哭起来。
唯有袁彦林,看向朱昊的眼神中,明显多了些其他的东西。小王爷,好像和以前...不太一样了。
不过话说回来,袁彦林凑到了朱昊身前,小声询问道:
“朱公子,你会写状子?”
回应他的是朱昊略显尴尬的脸,袁彦林立马会意,匆匆离去,便要把千户所里会写状子的吏目,经历,知事统统聚集起来,定要写出一篇顶好的讼状出来,将那周老板丧尽天良的暴行写出来!
当事人都走了,围观的人群也渐渐散去。唯有周府的人还留在原地,王二周围的仆役上前询问主意。
“爷,就这么让吴三跟他们走了?”
盯着朱昊几人的背影,此时王二的脸上再不复先前笑意,脸色阴沉。原先他想着刚才那青年拿了五百两银子,他再带人寻个由头,把这五百两拿回来,可没曾想到,那厮竟然鸟都不鸟他们,甚是不给面子。
“去,跟着他们,看看他们住哪儿,干什么的,可有什么关系,都给我打听清楚了。要是没什么关系,呵呵,老子要让他知道知道,这江陵县,谁是君来谁是臣!”
左右自是应下,纷纷去寻街边泼皮打听消息。
天色渐暗,王二连同着县衙以及门口这五具尸身,逐渐隐没在了黑暗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