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您的脉象来看，您的身体一切正常。”

“胸口不适？那我来听听胸腔…唔，也是正常的。”

“精神恍惚、眼花？是不是还有耳鸣？有可能是最近工作压力太大，多休息休息，过去了不大能检测出来。年轻人，真发生了什么，可没人确定会严重到什么地步，没征兆的。”

李昱带着一堆医生的嘱咐和满肚子未解的疑惑，从医院出来了，走在回办公室的路上。

他抬起头，仰望着天，阳光刺得他眯起眼来。

大概，我是活过来了吧。

***

中午后，李昱回到了律所里自己的办公室，坐在办公桌前，随手把草药扔到一旁，便开始百无聊赖地翻阅谢灿发来的意见。史塔克如果一会儿要来的话，他自然不敢打瞌睡。不过，也就等了不到一个小时，秘书就一脸紧张地小步走了过来，略带不可置信的口气对他，跟他说，

“来了…真的，我是说，史塔克来了，找你的。他们去大会议室了。”

李昱看到秘书恍惚外加紧张的表情，感到一阵好笑。没多说话，他便站了起来，走向会议室。站到了会议室门前，他深吸了一口气，震了震精神，也整理了衬衫，便推开门走了进去。

“史总好…”话罢，李昱愣住了。

平心而论，史塔克长得不错，皮肤是小麦色，面容棱角分明，眉骨略微突出，眼神极为明亮；他还打了发蜡，梳了个背头。年近四十的他并不胖，身材匀称。，身着一身深绿色的西装，口袋里还折了一个深红色带暗纹的方巾。西装和衬衫裁剪得当，李昱进来时，史塔克正在举杯喝水，他的袖口恰到好处地露出了一节衬衫袖子和红宝石法式袖口。一眼看上去，端地是个上流社会的体面绅士。

奈何啊，有那么一句话，有那么一种遗憾，人生若只如初见...李昱对史塔克谦谦君子的印象就停止于看到他的第二眼。

史塔克见到李昱进入了会议室，立刻放下水杯，站了起来，热情地和李昱握手。只见，作为正式上身西装的搭配，史塔克下半身穿着一个肥肥大大的、米黄色的沙滩短裤，那短裤上还五彩斑斓地画着沙滩和椰子树，衬衫也是随意地塞到了沙滩裤，还没有几片没有塞进去，跟屁帘儿一样飘荡在短裤外边。他的脚上踩着一双看上去就很松软的拖鞋，万幸，他记得穿上了袜子，而且还能勉强看得出来是一对儿，不过一个袜子帮高，一个帮低，也不知道怎么搞的...

尊重客户，保持冷静，我的李律师！李昱一时语塞，一双眼睛不知道该往哪儿放。

史塔克看出来了李昱的窘迫，狡黠地一笑，顺势坐下，大马金刀地翘起来了二郎腿。

“哈哈，李律师，你昨晚辛苦了，吃苦头了。”史塔克似乎觉得不舒服，把他的衬衫彻底都从短裤里扯了出来，“别在意我这身装束。我刚刚结束了个公开技术评审，作为嘉宾评审员，坐在讲台上评审席，品评了一些技术项目的新颖性和商业价值。我得尊重举办方，尊重参评选手，尊重知识和技术啊，当然就整了这身西装。但是，评审席披了红毯子，我们几个嘉宾只露出个上半身；西裤和皮鞋，那完全没必要啊。”

史塔克顿了顿，喉咙吞咽了一下，又接着嘀咕了两句，“其他评委就是想不通这个‘集中力量办大事、好钢用在刀刃上’的道理，时不时盯着我，不认真。”

李昱一阵默然，不过刹那间既往先贤附体，说道“确实，其他人毕竟不像您纵横商场，久经战阵，抓主要矛盾已经是本能，不受条条框框约束，敢入无人之境。”然后，一脸真诚地对视上了史塔克的目光。

史塔克听后，反而一阵语塞，错愕了片刻，认真看了看李昱。只见他一脸平静，眼神坚定真诚，看不出半丝虚伪做作；再听李昱语气，更是平和自然。

史塔克便点了点头，笑道“哈，李律师说得对，怪不得老关安排你支持我们这个项目，真是不错，哈哈。”话罢，史塔点了下头，示意李昱坐到他对面，“李律师，还有这么个事儿，估计老关跟您说了，咱们的招股书我不是写了个“致投资人的信”嘛，上市大家都敲钟，太没意思了…”

然后，史塔克就晃着腿，向李昱展开陈述他的壮举。

史塔克觉得，上市大家都敲钟，他也打算敲，毕竟这是个市场惯例，做生意嘛肯定还是考虑客户的接受度，即“用户心智里预设的期待、前提和假设”。但是，星火工业的基因在于创新，在于打破常规。只是敲钟，这种循规蹈矩的行为，与星火工业的品牌调性和公司文化不符。

说到这里时，史塔克用眼神制止了想要发言的李昱，并告诉李昱他，不用建议史塔克特别定制一个钟或者钟锤了，也不用建议在钟上喷公司logo了，老关已经建议过了。

史塔克是何许人物？他当然有更好的解决思路。他上个月参加婚礼的时候，看着迎亲乐队天团得到了灵感，定制了一个直径一米的黄铜大锣，锣的中间大红色写一个“中”字。

“哈哈哈，李律师，您懂不，我老家话，zhong，代表好和认可；还是上古传说我们祖先的国度…”

史塔克摇头晃脑，畅享着上市开市交易时，他的一声锣响，振聋发聩。

而李昱这时候满脑的画面都是，在一个菜市场的地摊儿前，史塔克穿着短裤、踩着拖鞋，敲着个小锣，在那儿吆喝着：

“走过路过，不要错过，老少爷们，父老乡亲，今儿个您可算是来着了，咱星火工业的股票今儿个开卖了啊，物美价廉，量大从优…”

“不过，李律师，说回到我那个信呀，我是这么想的…”

对于那封信，史塔克显然是保守了很多，看得出来，他还是有几分慎重的。

他觉得，信是他自己写的，每一个字都情真意切，花了不少时间，只是放在招股书里，容易不受重视，万一读的人少，那他花了那么多心血和时间准备的信，投资回报率不就一下子下去了嘛。

所以，史塔克给信设计了个环节，敲完钟后，哦不，敲完锣后，他现场签署一份招股书，就签信上他的署名那块。

可是，他嫌签字本身动作太小，不引人注意。本来他也就接受了，但是两周前逛拍卖会的时候，一个展品给了他灵感。

那是枚玉玺，看上去年代久远，品相还算完整，仍然能看出来是玉玺，但是有不少磕磕碰碰，玉玺的阳文篆刻已经看不出是什么字了。并且，玉玺看起来黑了几块，黄了几块，据拍卖师说，可能是火烧过的痕迹。

拍卖师还说，这个玉玺可能能追溯到后唐时期。时间这么久，磕磕绊绊，水淹火烧，那都是正常，都是岁月的痕迹，真品的证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