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昱挣扎着站了起来,整了整自己有些凌乱的西装,打开了水龙头,洗了几把脸。精神略微清醒了后,李昱双手撑着脸盆边缘,抬起来头来看向镜子。
似乎比较确定了,他就是李昱,一名律师。他本是东夏民主共和国平京市人,国民大学法律系毕业后,他也按照当时的潮流,去新大陆联邦合众国留学又读了法律学位。新联邦的物价和学费都很贵,李昱父母的积蓄也很难支持他完成学业,但是他很幸运地获得留学贷款,得以完成学业。为了还留学贷款,他毕业之后来到了南港市做律师,这里个人所得税低,他可以多还贷款,也多少存些储蓄。
“哗啦-”水龙头里的水还在流淌着,水声把他的思绪拉了回来。镜子里面的脸异常苍白,毫无血色,嘴唇是不正常的白粉色,眼圈还带着乌青。不知是否是错觉,脸上苍白的皮肤下似乎隐隐地有什么东西在蠕动,或者是流动,若有如无地漫出来血色。
李昱一时有些恍惚,扯开了自己的衬衫,伸手按住了左胸口。确定无疑,心脏还是在跳动的,似乎比刚才还快了一些,并且也更有力。
莫非我这是加班猝死了?但是似乎没死成,还有救?
这么想着,李昱自顾自地开始有节奏地按压左胸口,一开始不敢过于用力,但是也逐步加大了力度。随着力道从左胸口扩散出去,李昱全身也逐步泛起了暖意,对身体的感觉逐渐更加鲜明。李昱又看了看镜子,没错,镜子里面苍白的面孔底下血色愈发明显,估计再过几个小时,面色就能红润如常了。
这么说,我这算是能被救回来?自己做心肺复苏,我大概也是头一个吧?
李昱自嘲地想着,摇了摇头。他又用凉水洗了把脸,擦干净手后便系上了衬衫扣子。镜子里面的自己已经开始看起来像一个活人了,他这就准备离开卫生间了,但是他怕发生什么意外,因此还是在有节奏地按压左胸口。
他打开了门,走廊里的灯光在他的眼睛里泛出了层层光晕、光圈,他走得踉跄,顶灯、墙上的相片,瓷砖上的图案,似乎都拖拽出了重影,时而分开,时而重叠,让人恍惚。一片光亮中,似乎不时看到一个阴影构成的画面,好像有棵树,树下有个身影。李昱听到了一阵远处飘来的断断续续的空洞的声音。
“...玉玺...出...”
“...玉玺...出...”
“...玉玺...出...”
这声音似乎引动着李昱他脑海里面的什么记忆,但是他恍恍惚惚的,脑子也不大能转的动。这熟悉感在脑海里飘飘摇摇的,他总是似乎要想起来什么,但是最后却是什么也没有想起来。
??。
他的头撞到了门上,把他从恍惚中拉扯了出来。不知不觉,他已经走回了会议室门口。
呵,不错,撞一下感受到疼了,我这是真把自己救回来了。李昱心里吐槽了一句,打开了门,回到了会议室,坐到了刚才的椅子上,打量着凌乱的小山一般的文件。
什么玉玺,要出什么?这堆文件又是怎么回事?我原本在干什么来着?
我看风景和风景看我,这又是在说什么啊!
活过来似乎是麻烦的开端啊!
李昱感到一阵烦躁,揉着自己的太阳穴,希望能压榨出来一些记忆。随着身体的恢复,大脑的逐渐清晰,李昱总感觉忘记了什么重要的事情,这种感觉挥之不去,让他因为忘记了什么而十分惶恐。他半分睡意也无,盲目而麻木地整理着文件。
窗外的夜色已然不浓郁,时间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过去的。日出后阳光打进来的时候,李昱已经感觉还不错了,“和印象里活着的时候感觉一样”,他自嘲道。他把文件也整理完了,看着像笔记的一摞,什么都没有的一摞,那写着“看风景”的呓语的一页单独一摞;做完了这些李昱无所事事地坐着,他想不起来要做什么,但是很惶恐他想不起来的事情,就只好茫然地等着。
“噔..噔..噔..”门外由远及近传来了急促的高跟鞋声音;“吱~”会议室的门打开了,进来了一名正装的女士。看到那身影和脸庞,李昱后脊突地一凉。
这位女士留了中长发,身高不高,大概1米60出头,大概这是为什么她穿了一双8厘米的高跟鞋;她脸上应该是涂了厚厚的粉底,很白,更衬托出了涂了大红色的嘴唇的鲜明。她嘴唇很薄,这时候没说话,就抿着,也没有什么笑意。嘴角两边隐隐有着法令纹。
“李律师,今天倒是早呀。”她打量了一下会议室,皱了一下眉。
唔,看来,我确实是李昱。记忆里,这个人好像是谢灿。
“李律师,今天来得早,想必今天工作能及时了,不会让大家等到晚了。”谢灿进了会议,一边放下她的包,一边说道。接着,谢灿在会议室转了一圈,面向李昱说道:
“李律师,新的招股书和文件呢?您来得早这是干了啥呀。”说着,
李昱一脸懵逼,但是隐隐约约似乎因此想起来了,他是一名资本市场律师,帮助客户上市融资。简单来说,一家公司做起来后,其股东(创始人)往往会想要促成公司上市,即,让公众交易公司的股票。借此,公司自身可以方便地融资,而公司的股东(创始人)也会因为其既有持股可以公开交易而暴富;而协助这些相关业务的律师,就是资本市场律师。而李昱现在就是在帮他的客户上市,主要的工作就是开会、听公司的故事、帮公司写故事、向公众讲故事。而李昱现在就是在一家金融印刷商的会议室里面,帮助他的客户“星火工业”处理上市的程序,撰写招股书。
刹那间,李昱有种大梦初醒、醍醐灌顶、茅塞顿开的畅通感,他终于想起来他惶恐什么、他忘记什么。昨晚的那一幕又一次鲜活地重现在了李昱的记忆里。
为了赶上上市的良辰吉时,昨天晚上7点是接收各方意见的截止时间,以便有充分的时间定稿。昨晚截止时间后,李昱忙到10点多,协调印刷商部署了后续工作,万事俱备。因此他松了一口气时,觉得不会耽误客户选定的良辰吉时的时候,“空气管道”突然传来震动和响声,让李昱的心一下子沉了下去...
“嗖-砰“。空气管道由成千上万的管道构成,其中放置圆柱型的胶囊,胶囊可以打开放置一些纸质文件;然后,空气管道便可以通过气动设施传递胶囊,从而运输文件。李昱清晰地意识到这个声音意味着什么——新的修改意见!重新安排调整一切工作、额外的工作时间、无法知道什么更新能够结束、无法保证赶上客户选定的时间。
昨晚,李昱按捺住翻腾的心血,颤抖地打开了空气管道传来的胶囊。他取出胶囊之内的文件开始阅读修改意见。修改意见里面有着大量的矛盾,和这几天的集体讨论有着不少冲突,许多意见只是提出了找不出答案的问题...
那时,李昱的大脑里不同的念头越转越快,一个个杂音和呓语争先恐后地在他脑子里面吵叫,他的理智仍然在努力将注意力集中在工作上,但是那就好像一根被不断绷紧的钢丝,被越抻越细;终于,“啪”地一下断了,一根钢丝抛向了高空中。于此同时,他的喉咙发紧、发苦,心脏也越跳越快,血液都集中到了那里,李昱感觉心脏仿佛气球一样越来越大,然后“啪”地一下炸开,像一个西红柿被砸到了墙壁上炸裂开一样。
李昱似乎还能够感受到那液体在胸腔的缓慢流动;恍惚中,他似乎也感受到了,那之后过了一会儿,血液似乎开始了缓慢地逆流,心口的肌肉在缓慢地蠕动,有些东西在重新生长;他左手捂住胸口,想要用力把疼哭按下去,但是右手却诡异地不受控制地抓起了一支笔,开始了写写画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