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李昱猛地吐了口气，睁了睁眼双眼，恶狠狠地甩了甩头，把自己从幻觉和恍惚中拉了出来。嗯，那迟来的意见，就是出自谢灿。

谢灿那个女人似乎没有等李昱的任何回复，迳自去印刷商的服务台，看来是询问招股书的更新去了。于是，李昱便去检查“空气管道”了，他发现，原来谢灿后续还发来了几批意见，最后的一个意见大概是一个小时之前发过来的。李昱一阵无语，来不及细想对时间表的影响，开始收集和整理她的意见了。

...

谢灿回来了。

“李律师，我刚刚去问了，您今天早上来得早，但是啥都没干呀，昨天晚上啥更新都没做呀。”谢灿回来了，手里拿着摞文件，在李昱眼前晃来晃去，强调着她的观点。

“李律师，您们究竟是在搞什么呀，截止时间定的那么早，让我没时间准备意见；结果，定那么早的截止时间，你们倒是啥都没跟新，合着就是为了折腾我呀。”

“李律师，您一小时费率这么贵。我原先不知道啥都不干也能赚钱，现在我可算是知道喽。您们这些专业服务的钱果然是好赚啊。”

“李律师，还得是您们，看不出来啥更新，要成果也看不到；但是吧，就是能走得晚，今天还能来的早，也看着一直在忙，怪不得你们按小时收费呢。”

“李律师，定截止时间的是您，啥都没改的也是您；那和星火工业说时间表赶不上的，也拜托是您喽。”

...

谢灿在不停地说着，大红的嘴唇跟吃了火药一样，一刻不停地喷着火。大概是大脑还没有完全活过来，李昱内心一片平静，他只是不时地看谢灿几眼，并没有搭腔，而是手上一刻不停地搜集、整理着谢灿通过“空气通道”发来的意见。

“李律师，我可是昨天就把意见给您啦，您这边没改进去，定不了稿的话，可是要负责任的。”

走廊里又传来了脚步声，但是谢灿是专注的，仍然在喋喋不休地讨伐着李昱。突然，会议室的门又打开了，一个瘦长的男人出现在门口，他穿了一身深蓝色条纹蓝西服，裤子熨烫得笔直，裤线清晰可见，衬衫看上去稍微有些不平整，没有系领带，敞开了领口；他的眼睛很圆，额头饱满，下巴有点尖，头发有些细，软软地爬在头上，但是绝对不算秃。

“谢总，早上好啊。”

“关铭，我的大律师，今早如果星火工业的招股书已经定稿了，那才是真的好呀。我今天早上过来，原以为都应该没问题了，结果呀...”谢灿这就又开始了新一轮的吐槽。

李昱看着来人，脑子里面又想起来一些记忆。关铭是“辛尔文·特赛尔&巴尔特律师事务所”的新晋合伙人，也是直接领导李昱的律师。关铭的专业能力让人钦佩，但是看起来很年轻，看他的样貌，人们总是把他的年龄猜小十几岁；此外，在李昱的记忆中，关铭喜欢历史，很是渊博。

“关大律师，我就是不放心，所以今早特意也早点来；来了后和李律师也在这儿说了半天了，也不见李律师做啥，我真的很担忧会因为他昨晚啥都没干，耽误咱们今天定稿提交，进而耽误一周后的上市敲钟呀。”

关铭听着谢灿的抱怨，看了一眼李昱，李昱虽然活过来了，脸色也在转好，但是仍然不免一脸“死人样”，于是截口道：

“谢总，您别担心。”然后，关铭转向了李昱说道“李昱呀，听谢总的意思，你还没看她的修改意见？那还不赶快整理一下，去找个安静的地方赶快整理一下？星火工业的创始人史总很重视招股书的定稿，昨晚截止后，还找我过了一遍定稿后大概会包括什么内容，史总挺满意的，也很期待这一版，说要细细读一读。你还不快去整理一下谢总的意见，看看怎么补充进去？”

李昱听罢，有些懵，也有些了然，但是隐隐为借“整理意见”远离谢灿而欢喜；因此，李昱赶忙把谢灿的意见攒成了一摞，放进包里，又整理了其他的文件草稿，这就准备去找个僻静的地方了。

“昨晚史总和您聊过了呀，还挺满意的，那就好呀...”谢灿听到后，拔高而尖锐的嗓音降了下来，眼珠转了转，注意到了一张写满文字的草纸，于是伸手从李昱的手里抽了出来，晃了晃，说道“关大律师，幸亏史总还比较满意，您看，昨晚李律师忙着写诗，都没咋关注咱们工作呢。你在看风景，风景在看你。您看，写得多抽象，一看就是没少花功夫。”

关铭看着谢灿手里晃动的这一页纸，先是笑了笑，然后不经意地扫了几眼，惊讶的神色一闪而过。关铭沉思片刻，接过来这张纸，对谢灿的话没有搭腔，低下头仔细地看了一遍，然后才又抬起头来，把这页纸递给了李昱，笑着对他说：

“去吧，好好整理一下谢总的意见，准备好怎么答复谢总。”关铭顿了顿，想了想，又接着说道，“差点忘记了，史总估计会很快有个很重要的私人任务交给你，你一会儿回办公室等通知吧，记得好好办。”

听到这番话，谢灿还想说什么，但是咽了下去；而李昱也是一肚子狐疑。

***

史总，星火工业的创始人，是个传奇的人，也是个有趣的人。他全名史塔克，不到14岁就考入东夏的理工科最高学府道口职业技术学堂（简称“道口学堂”）。他现在为众人所知的身份是星火工业的核心创始人，而星火工业可能要做有史以来融资金额最高的IPO，不过，他的第一次声名远播倒不是因为14岁上大学赢得了少年天才之名，而是进入学校后参加课外兴趣班，研究烟花和火药，一不小心把实验室给炸，差点引发整栋楼的火灾。史总那时侯14岁，跑得快，事故中毫发无伤；但是，同样做实验的另外两个大学生就没那么好的腿脚了，一个18，一个19，住院养了一个月的烧伤。道口学堂那时的校长评论道“很难说这次实验是成功的，还是失败的；但是，姑娘爱花，小子爱炮，情有可原”，之后给了这仨一个校内处分，但是同时也在校外给他们划了一片地，专门研究“烟花和火药”。

然而，少年人的心思和兴趣像傻狍子一样，蹦蹦跳跳的，并且不知道会牵引他们到哪里。他们仨在有了一块地以后，总结上一次实验的教训，觉得主要失败在于跑得不够快，因此他们兴趣转向了机械高速陆行载具，当然，现在的人们更习惯称之为“自行车”。这一次，这哥仨毫无争议地实现了工程上成功，他们成功地设计出了自行车的原型。不过，因为他们的使用场景仅限于自己那一片小场地，这哥仨自始至终没有想到给他们的自行车加上座椅（史塔克常说“这不怪我们，谁都知道站着骑得快，我们的设计是为了快速逃离火灾，就我们的目的而言，我们的设计是最优的”）。他们后来很低价地把自行车原型的专利卖了，发了一笔小财，拥有了常人一辈子的储蓄。但是，他们的喜悦也只持续到五年后，专利买家改造的带座自行车的巨大成功给他们上了一课——商业的成功和工程的成功是两件事情，伟大的产品是产品，而不单纯是工程。这一课对他们仨极为宝贵。

此后，他们仨又一起走过了一系列的成功与失败（很多时候这两者是没法区分的），直至建立了现在公众所知道的“星火工业”，涉及化工、机械、自动化、电气工程等多个行业领域，在欠缺工业化、农业为主的东夏民主共和国保存和播种着工业化的种子。而这一切的一切都源于，那三个青年的好奇心，在20年前，不知死活地点燃了他们也不知道会烧成什么样的星火。

那个14岁的毛头孩子叫做史塔克；那个18岁的浑小子叫做穆奇；那个19岁的青年叫做周瑾文。

***

不过，李昱依然一肚子狐疑，因为他不认识史塔克呀，没有过任何接触。这么一个传奇的人物，又怎么会知道他这个小虾米呢？

但是，李昱还是应允了下来，“好的，不过我想先请个半天的病假去趟医院，再回办公室。”

关铭轻笑了一下，点了点头“去吧，不计病假，你想必吃了不少苦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