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本来是空无一物,想法、念头本无所谓存在,也无所谓不存在。意识的突然出现,让空无一物的虚无纷纷破碎而去。突如其来的意识让头脑涨得发痛,仿佛有人在不断地往头脑的血管里填入泥浆,把大脑撑得生疼,而思维也被泥浆粘住、绊住,因而举步难行。
他的左手缓慢地摸索着,在胸口的口袋碰触到了一小摞硬纸片,掏出来一看,十几张象牙黄色的名片,正方两面黑色的字体用两种不同语言分别印着一些基本信息:
“李昱(律师)
辛尔文·特赛尔&巴尔特律师事务所
收件地址:***;移动电话:***”。
几张名片所印的信息完全相同,他无意识地一张又一张地调换着名片,喃喃自语道:“看来是我是,李昱,是名律师。李昱是名律师,一名叫做李昱的律师。”
突然地,他双手一震,进而一松,名片纷纷落下到了桌子上,然后,他一只手按住了自己的太阳穴,另外一只手攥紧了衬衫的胸口,“嘶---”,缓慢但清晰地深深吸气。李昱(让我们姑且这么称呼他)的身体缓慢地蜷缩了起来,肌肉线条逐步若有若无地撑起来了部分衬衫,眉毛也逐渐拧成了8字,揉按太阳穴的双手也更加用力了。大量的记忆、信息和意识碎片又像泥浆一样灌了进来,让他头痛欲裂。
好像,我确实叫做李昱,是个律师。好像,我在这里在处理一些工作。好像,有什么很紧急的事情,所以我一直在赶进度。
李昱僵硬地思考着,逐渐适应了在慢慢放缓头的头疼。他突然意识到,他触手可及的肌肤都是一片冰凉,似乎和记忆中的情况不大一样。想到这里,他大吃一惊,迟缓的思维似乎也因此活跃了几分。他的左手贴近了左胸膛。和记忆中的的不一样,那里似乎感受不到任何跳动。李昱更为仔细地检查了一下自己身体的感觉。
不对,身体似乎比记忆中僵硬很多,每一个动作,无论大小,都好像是逆水行舟,非常艰难才能完成,就好像身体里面灌注了水印一般沉重。钟表的“滴答”声,与自己记忆中的声音相比,也显得格外拖沓与漫长,时不时好像会错漏几个节拍。一叠又一叠的记忆也在缓慢的涌现。而且,身体好像也是冰冷的。
这时,远处处理了缥缈的声音,似乎是游行群众们的呐喊和口号。那声音似有似无地传来,像是抽象的浓墨重彩的油画一般,让人听不清楚是什么。但是,说来奇怪,李昱听到这些声音后,似乎觉得身体里好像有什么东西流动了起来。
他感到了自己变得灵活一些了,便开始打量四周,注意到了文件上的写写画画。大多数潦草的笔记,并没有让李昱感到什么,但是当他看到那几行文字时,忽然之间,又是一阵头疼袭来。
呼,这都写的是什么。惊讶之后,他心中莫名地产生了一阵恐惧,本能地仰后过去。会议室里完全空旷,没有什么人在“看”他。但是,他仍然感觉一阵激流从尾椎沿着脊背往上流走,所过之处,一片冷汗淋淋。李昱又用左手揉了揉心脏。
咦?心脏附近好像开始有血液流动起来了,那感觉,就像往泥潭里冲水,一切都缓缓地开始动了起来。直至,砰,心脏跳了一下;砰砰,两下。随着心脏的跳动,阵阵暖意也开始从胸口蔓延。
我,不会刚才是死了吧?为什么呢?我怎么完全没有记忆呢?
我这是不是又活了?这又是为什么?我刚刚得到记忆,似乎人死了就不会复活?
我的记忆是谁的,是不是我的?
为什么写这些句子?
随着脑子转得越来越快,李昱的问题也越来越多。可是,更多的问题只给他带来更多困扰。他没有答案。累积的问题,让他不断地拷问、挖掘新得来的记忆。记忆中没有相关解答,无法解答现状的无力感让他深深感受到挫折,并且不敢信任自己的记忆。
脑子里的信息、问题和记忆快要爆炸了,他腾地一下,坐了起来,走出了会议室,沿着指示牌来到了,厕所。他掀开了马桶盖,大肆呕吐了起来。
一顿忙乱后,他挺起身子开始漱口、洗手,看到了镜子中的自己。镜中的倒影和一个问题同时砸向了他。
“这是谁?”
又是一阵头痛,他缓了缓,突然又一个刺向了他的大脑,他不禁瘫坐在厕所地上,环臂抱住了自己的大腿。
“我长什么样子来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