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夕辉洋洋洒洒。
一上班就来写字楼物管办公室坐着闲聊看监控,在过去三年时间里,那位壮实汉子早已和保安们混得溜溜熟。
他此刻正嘴叼香烟,两眼盯着墙壁上的大屏幕。
影象里,写字楼五六七层楼电梯口、楼梯口、走廊上,偶见行人往来。
一位身穿保安制服的瘦削男子走进监控室,取下头上大沿帽子,顺手丢在桌上,大大咧咧坐在旁边椅子上,咧嘴笑道:“范哥,你天天来此盯着大屏幕,不觉眼睛酸痛么?”
穿着随意的壮实汉子笑眯眯地应道:“反正是落雨天打娃儿,闲着也是闲着,没事就看着玩儿呗。”
中年保安凑近身来,说晚上一起喝酒,如何?
壮实汉子微微摇头,讥笑道:“你龟儿子哪里是为了喝酒,只怕是想摸摸小酒馆老板娘的肥臀吧?”
中年保安哈哈大笑,继而一脸猥琐,两眼泛光,兴奋道:“喂,你好久试试?那婆娘真带劲,两腿壮实有肉,估计得夹死人呢!”
壮实汉子依然紧盯屏幕,撇嘴应道:“你龟儿子不是有婆姨么?”
中年保安叹息道:“鞭长莫及啊!”
壮实汉子瞬间破防,放声大笑。
中年保安一脸无奈说道:“真的真的,不骗你,一年到头,老子只能每月回家一天,相当于只过元旦节。”
壮实汉子收住笑声,疑惑道:“啥意思?啥元旦节不元旦节的?”
中年保安讳莫如深笑了笑,戏谑道:“你想想,元旦节是啥时候呢?”
壮实汉子撇撇嘴,顺口应道:“不就是每年的一月一日嘛。”
话落,他猛然醒悟,顿时哭笑不得。
中年保安起身,说外出巡逻一圈,继而嘴吹口哨,晃荡而去。
壮实汉子不响,亦不动。
两道深邃目光,细细端视对面墙面的屏幕,不放过任何蛛丝马迹。
晃晃悠悠,三个小时过去。
壮实汉子瞧瞧腕表,见距离下班时间还剩下二十分钟,不由心神略有松弛,于是起身,伸个懒腰。
正在他大声打着哈欠之时,眼睛余光忽然瞥见,超宽屏幕上,七楼端口摄像头下,忽然出现一个人影。
那人面戴口罩,西装革履,步伐轻盈。
汉子倏然一惊,迅速拿手指在操控台键盘上轻轻一点。
超高清监控画面当即锁定七楼梯口,那人一举一动尽在掌握中。
壮实汉子数着屏幕上那人胳膊摆动和脚步移动次数,嘴上喃喃道:“终于来了。”
凭自己多年经验判断,那人是个练家子。
一楼监控室里,壮实汉子倏然消失。
公司综合部送来一份文件,事关扶贫物资配送,上面有董事长的签字,责成我和销售三部立即着手研究解决。
鉴于才离开销售三部不久,自然不便让老领导来老部下办公室亲自领取,我略作思考,拿上文件夹,去六楼找陆春梅面议。
我有个习惯,不爱坐电梯,总是习惯上下楼梯,就当坐久了活动筋骨。
刚到下六楼的梯口,迎面遇到从楼道往七楼而来的一位面戴口罩的陌生面孔小伙子,我主动招呼,“您好,请问,您找谁?”
小伙子貌似一脸茫然,操着疑惑腔调报了一个公司名字。
我说,他们在八楼,这是七楼。
小伙子咧嘴一笑,说谢谢哥们指路,他这就去八楼。
我点点头,与他擦身而过,径直下楼。
如果当时我短暂停留几分钟,待那位年轻小伙子离去,方才去找陆春梅,那么,我可能提前半年知道真相。
按照目前我与柳如月浅淡关系,说不定就此断了念想,她也就不可能成为我妻子,更不会两年后为我生下大胖小子。
大学哲学教授曾说,存在即合理,与古人所说“冥冥注定”意思大体差不多。
我离开后的七楼静悄悄,除了董事长办公室开着房门,其他办公室,仅人事部邹总监在岗。
很久以后,柳月茹说起当时发生的一切,我如遭雷击。
那位戴着口罩的西装小伙子,蓦然出现在董事长办公室门前。
本来无事闲坐静等下班的柳月茹不知为何,突然莫名心慌,不自觉地抬头,就看到了面前那位不速之客,本能吐出一句,“你是谁?”
来人毫无反应,只顾疾步入室。
柳月茹大骇,还未来得及作出逃跑的半点本能反应,只觉脖子一凉,好似被钢钳夹住了,瞬间呼吸困难。
也是在那一刻,一道黑影如飞剑,从门口迅捷而至。
只听得“咔嚓”一声,柳月茹感觉脖子一松,不由咳嗽出声。
稍后缓过气来,她这才看清,那位不速之客已经瘫软如泥,司机范小刀正接住他身子,不让其轰然倒地砸出声响。
范小刀满脸紧张,颤声问道:“小姐,没事吧?”
柳月茹惊魂未定,艰难地吞咽一口口水,点点头,悚然问道:“你……杀了他?”
范小刀没有出声,只是轻轻地摇了摇头,随后夹着瘫软身躯,很快出门去。
柳月茹倏然瘫坐在老板椅上,缓缓闭上眼睛,右手捂胸,似乎要拼命按住快要跳出膛外的那颗心。
静坐两分钟之后,她抖抖索嗦端起桌上咖啡杯,轻抿两口,方才觉得好受了许多,继而如梦方醒。
原来,昨日汪姨的告诫不是空穴来风,危险不时不在。
原来,港式拼斗悄然来蓉,并且目标就是自己。
原来,来自父亲与哥哥的保护,是那样安稳,自己也从来都不敢脱离。
…………
那天,我其实在六楼并没待多久,也就七八分钟吧,与陆春梅谈过事,见她接听客户电话,于是挥手示意,然后闲散出门,按原路返回。
七楼依然一片静悄悄。
刚回办公室坐下,就听到电脑微信传来信息提示音。
月是故乡明说,“来我办”。
我看了看网名备注,见到“董事长”仨字,立即跳起来,快步过去。
很久没以微信联系了,我连董事长的网名都已忘记。
办公室里,柳月茹正襟危坐,双臂撑在桌上,脸色苍白,看上去与鲜艳口红有些不搭调。
我进屋,落座班前椅,直视柳月茹,疑惑道:“董事长,怎么啦?遇到啥难题啦?很严重么?”
柳月茹颤抖嘴唇,低声道:“是,很严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