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文谨同我道了别,接过我怀中小猫后头也不回地进了陈府大门,好似怕我抢走。我目送他直至大门关闭,天还没黑,阳光洒在人身上暖烘烘的,我伸了个懒腰,坐在他家门口的台阶上。
半晌,陈府侍卫开了口:“郡主,要不……进去坐坐?”语气中充满了迟疑。
感觉应该是个很i的侍卫,既然如此,还是不要显得太社牛比较好。
我对他笑笑:“不必了,就是坐在这里晒晒太阳,这就走了。”
那侍卫说话立刻顺溜起来:“郡主慢走。”
我离开原本的世界已经两个多月,那里想必有了不少新梗,而我被原来的世界抛下,随即传送到了这个光怪陆离的世界。水藻尚有根系,而我仿佛是水上漂浮的落叶,本不属于这一生态体系,却迫降在了这里。我存着些不切实际的期望,期望陈文谨是我的老乡,期望有谁能给我开个上帝视角,可以安然躲过暗处朝我射来的箭,而我所有的期待,终是落了空。
不过没关系,我总归还活着。即便是到了陌生的世界,甚至可能是一次元的世界,可我不是还好好地活着吗?活着不是已经够了吗?有什么可矫情的。
我慢慢牵起嘴角,试图露出一个笑容,对面宅子中忽然走出一只半大白猫,并不怕人,优雅从容地向巷尾走去。若是前世,我必然会贱嗖嗖地蹲下逗弄一会儿,可如今我是郡主,我不再拥有蹲在街上猥琐逗猫的自由。
我游荡回公主府时,母亲已经从宫里出来了。我精神一振,此时是撮合母亲和陈文谨的最佳时机。在外面端庄持重,在家里疯疯癫癫,这很合理。
晚饭后,我磨磨蹭蹭地走进母亲房间,挪到她身边,开口问她:“娘亲,你觉得陈文谨这人怎么样?”
她放下手中书籍,我偷偷瞧了瞧,好眼熟,好像是近来很流行的那个话本子,说的是曾生的寡母与曾生的私塾先生相恋,最终成就一段姻缘的故事。我顿觉醍醐灌顶,母亲会看这样的话本子,定是因为她与曾母有一样的情结,此事可成。
“挺好的,怎么了?”她的目光很是平静,实在是不容易看出想法。
我清清嗓:“我也觉得他人挺好,那个什么,娘亲你喜欢他吗?”
她眼睛微微眯起:“谈不上喜不喜欢的,觉得他人还不错。”
这定是喜欢而不敢承认!我立刻兴奋起来:“娘亲,我觉得她心悦于你,你若是……”
话还没有说完,脑袋就被她手上的话本敲了一下。她直截了当地打断了我的话:“说你傻你还不承认。”
我捂着脑袋辩驳:“我哪里傻?他亲口同江渡说,他当我是亲生女儿的,他定是心悦于你。”
一旁站着的庭晚姑姑笑出了声:“陈公子的心上人不是公主,他心悦于谁,全京城都看得出,偏郡主看不出。”
我脑子一时有些短路,因为我想不出陈文谨那家伙还能喜欢谁,他平日里接触的女性就那么几个,太后、母亲、姐姐、我。太后自然不敢想,姐姐早已成亲,那除去母亲就只剩我一人了。
我嘴比脑子快了一步:“莫非那厮竟是个断袖吗?”
庭晚姑姑笑得更欢了。
我终于在此刻觉出不对,嘶,这家伙,莫不是喜欢我吧。
母亲脸上也挂着笑:“他当真那样说过?好端端地为什么会说那种话。”
我将前因后果说给母亲听,却再次引来一番嘲笑。一次外向换来了终生的内向。那一刻,我发誓此生绝不再与人做媒。
这一天终于在鸡飞狗跳中结束,我躺在床上,细细思量着陈文谨这货,终于明白,那或许就是经年累月的相处让他日久生情,但从前的原身年纪尚小,还不懂这些,待到情窦初开的年纪,身体里却早已换上了我这个老变态的灵魂。
而我自打来到这个世界,就已经习惯了陈文谨对我的态度,即便他早已猜出我并非原身,他对我的好也从未改变,故而我从未往那个方面想过。
我忽然有些同情陈文谨。喜欢一个人,应当是同时喜欢着对方的躯壳和灵魂,可我空占着他心上人的躯壳,内里却换了一个八竿子打不着的灵魂。
长公主对我说:“既来之,则安之。”
上清观主同我讲:“做好分内之事便好。”
而此刻,陈文谨那句话似乎有了烫人的温度:“我不会对你不利的,永远都不会。”
既然我接过了和宁郡主的除妖之职,那我所享受到的待遇是我应得的。可是除了物质之外,我还享受着本不属于我的亲情友情,甚至爱情。我心乱如麻,可惜实在太困,什么都没想明白就已昏睡过去,再次醒来时竟然还保持着睡前的动作,可见加固封印实在是累人。
我刚穿好衣服,小丫鬟就通报说,陈文谨已经候在外面了。啧,这男人该死的勤勉。
淮玉迅速地帮我弄好头发,难得地开了口:“祝郡主此番一路顺风。”
我对她道了声谢,收下了她的好意。
待我走到房门口时,正瞧见陈文谨坐在蜀葵丛前的石凳上,擦拭着手中萧。
这男人竟然该死的甜美。
我不知该如何面对这个人,为了公平,我是不是应该喜欢他一下?可是感情这事强求不来,良缘不是我自我攻略就能得到的。那该怎么办呢?真是怎么想都觉得别扭。
我游魂一般地走到他身旁,他伸手在我眼前晃了晃:“睡醒了吗?”
好像是还没睡醒。我又转身向房间走去,隐约间听见他隐忍的笑声。
啧,不就是出门忘记带武器了吗?这么好笑吗?
淮玉平静地将剑递给我,没说话也没有表情,像极了一个机器人。
我又向她道了谢,走出了房间。
坏心眼儿的陈文谨打趣道:“你昨晚不会推牌九去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