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这家人一醒来,见屋中大顶箱柜居然不翼而飞,满地的被褥衣物整整齐齐放在地上,而那只装着“赃银”的木箱,居然也赫然摆在地上,这下,这家人便知大祸临头,叫上家中老小,刚要逃走,门口澹台师秀的亲兵已至,一个不留,全数抓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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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时。
封之信落入“难为水”。
就见今日亓官初雪穿着一件青色的衣裙。
他心中一痛:跳崖那一日,她穿的也是青色衣裙。
她说道:“所谓道不同不相为谋,封之信,你千里迢迢来寻我,至少得证明与我是‘同道之人’吧。”
封之信点点头:“有理。今日的‘道’在何处?”
她微微一笑:“随我来。”
两人又是一前一后,来到灵歌城中一户人家门前,“今日的道,便是这家主人的软榻锦衾。”
他心惊问道:“偷床?”
她将脸一扳:“怎么?这床榻是要送你的礼物,你不喜欢?”
他叹口气:“待我先将那根线收一收。”
她奇道:“什么线?哪有线?”
他摇头不答,飞身跃入院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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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家睡在夜半梦乡里,却要在此刻将床榻偷走。
这哪是道不同不相为谋,这明明就是故意为难他?
他不禁苦笑,又想起那封“约他在河边”洗澡的信笺,她就是有这么许多歪诡的主意折腾他,可是忽的,他想起初见潸潸那一夜,她为他做饭到东方吐白,蓬头垢面之下那一双明澈似水的眼睛,仿佛柔情绵绵的正在看着他。
这个女子,不就是如此,既顽皮又英武,不羁于礼道,却又聪慧豁达,重情义而轻生死,赤诚如顽石,又清孑似梨花。
如果说自己以前认为世间的女子,大约就分为母亲和亲娘两种,那么她就是他从前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一种,却偏偏正是这一种,爱他懂他,他与她,就像万枘与圆凿,明明格格不入,不能相合,却又像两个极为相似的灵魂,相互理解,纠缠不休。
“也许这就是梦落花之味。”在她消失的一年多里,他反反复复思考着关于她的一切,关于他们的一切。
阿鬼其实说的很明白了,他俩人的缘分,深不可测。
而这红尘更是一点不浅。
比如此刻,他正蹲在这户人家夫妻闺房之内,想方设法为她偷床。
这还不够“红尘”吗?
红尘是什么?说到底,红尘不就是羁绊、情愫、痴恋、欲望、烦恼……
既然这些一样不少,那这纷扰的红尘,不就像一口大锅?还怕这缘分煮不熟?实在不行就加点火候,反正这一年,他厨艺已然精进了不少,不管是蒸是煮还是炖,定能做熟出锅就是了。
念及此,他将那跃跃欲出的底线又往回收了收,暗叹了一下自己向来未雨绸缪的本事,摸出今日白天配好的迷药,对着床上的两人轻轻吹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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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地方,将床榻送到阳关巷一十七号的厢房内。谁拆的谁装。明日子时,‘难为水’见。”看着封之信抱着一摞床板站在她面前,她忍俊不禁。
“你还没说这床榻的道在哪?”他问。
“明日一早你就知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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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日,天刚破晓,伴随着被偷了床榻两口子在冰冷的地上醒来,又伴随着他两惊惧的惨叫声,整个灵歌城的百姓都知道了申屠家那不孝儿子和儿媳终于遭了报应。
老父老母连个御寒的房舍都没有,儿子儿媳却睡软榻,盖锦衾,对于生养他的父母,丝毫不管其死活。
没想到,“造物主”开眼,竟然夺走了他俩的床榻被褥,让他俩在冰冷的土地上睡了一整夜,终于体会到了老父母寒夜席地而卧之苦。
城中都传:“这次丢的是床,再不孝敬父母,丢的就是命了。”
申屠夫妇二人于是赶紧将父母接进了家中,好衣好食的伺候。
也算识时务者为俊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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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之信站在街角远远看着申屠家这一日发生的剧变,暗暗点了点头。
他知道,今晚,还得继续。
果然,到了子时,亓官初雪扔给他一个麻袋,飘飘洒洒说道:“走,拿礼物去。”
封之信瞅了瞅麻袋,心中蹦出一句话:“且看今晚又作什么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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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想到这次亓官初雪带着他向着军营方向而去。
停在军营附近一处私宅外,她道:“将里面那个衣衫不整的女人,装进麻袋,扛出来。”
“女人?”封之信不解,又问:“是给我的礼物?”
她“扑哧”一笑:“我只说是礼物,可没说给谁的,你想要的话……”
封之信轻轻一哼,翻身越墙入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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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如她所料。
院中只有一间小房,房中只有一间小床,床上却躺着两个人,男人从脱下来的装束能看出是个军武,女人嘛,倒是一个美丽妖娆的美人,然而他自小进出皇宫,父亲又是二品大员,身边什么样的女人没见过,在封之信看来这女子除了身材姣好,倒是与其他女子没有什么不同。
他用迷烟将二人迷晕,便将女子装进麻袋,扛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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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用拆箱柜也不用拆床榻,倒是省了不少时间。
亓官初雪看着他将“麻袋”放在地上,微微一笑:“这次倒是快得很。”
他问:“人还是送到阳关巷一十七号的厢房内?”
她一听微愠:“你敢?”
他不以为然说道:“有何不敢?我要娶的女人都成了别人的王后,还叫我去看了三家夫妻闺房里不同类型衣衫不整的女子,我难道不能抱一个女子回那新安置了大顶箱柜和软榻大床的房子?”
她听他说到“看了三家夫妻闺房里不同类型衣衫不整的女子”这一句,不禁笑道:那你去吧,只不过,这个女人是东方大人的小妾,是和别人有了私情的,你这一抱走,就算是认下来了这桩奸情,救了那情夫不说,还会助长几个支持庭芝的大府,对天汉的憎恨,对于无殇国而言,倒是一件好事了。”
他皱了皱眉,沉声叫道:“潸潸。”
亓官初雪一愣,“嗯”了一声。
“我知道你已经做了无殇国的王后,我也并未想逼你做什么选择,或者离开这里和我走。我只是想把实情告诉你,每个人都有知道真相的权利。至于以后你是想留在这里,还是跟我回未见山,全在你的心意,我绝不强求。”
她将笑容一收:“若我不想听呢?”
他淡淡说道:“那我就说给风听,你作陪就好。”
她又笑起来,“把这‘麻袋’送到东方府正门外。明日子时,‘难为水’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