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间又是太后寿辰。距离我出入宫为太后在朝晖殿操办寿宴,已经过去整整两年。
今年,因太后身体抱恙,不便出席。但是管文仪还是在朝晖殿设宴,邀请阂宫欢聚。
那日荒诞后,未曾再见过哥哥,再见他时,哥哥已经坐在管文仪身侧,谈笑风生,好一副琴瑟和鸣的模样,只叫人讽刺。
不知是否是我多心,一看到我出现,管文仪的脸色变得僵硬,虽然还殷勤地服侍着哥哥,但已然心不在焉的模样,目光时不时向我这边看来。听小容说,哥哥六月还未曾踏入凤仪宫中,今日她这样温柔贤淑,晚间定要想方设法侍寝。
不知管文仪若是知晓哥哥在我床榻的疯狂模样,是否还能这般柔情蜜语相待呢?
我暗自冷笑一声,看下阶下。哥哥在王府中未曾有良娣,侍妾的位分并不很高。眼下最为得宠的蔺婕妤位于阶下首位,锦衣华裳,珠翠璎珞,明艳耀眼。萧嫣已在末位,丝毫不起眼,谁能想到她竟然有皇子傍身,行事还如此低调。
一群莺莺燕燕中,我似乎看见了熟悉的身影,是董阮。她衣着素净,首饰也颇为简洁。我记得初次见面时,她很是喜欢鲜艳的衣裙,也喜爱在面颊上贴花子描斜红,鲜明夺目,如今做了哥哥的纯夫人,衣着礼制都较从前降了好几个品阶。她也看见了我,眼神慌乱避让,再没有了从前的春风得意。
这个董阮,她避开我做什么?难道是哥哥登基后她改嫁新帝,怕我耻笑?我悄悄问楚烟:“董阮近来如何?”
楚烟小声在我耳边道:“秀女入宫前被召幸过几次,后来有了新人,再无圣宠。”
我心中冷笑,她父亲卖主求荣,本想为女儿挣个好前程,不想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若是那日董将军并未叛变,今日坐在这殿堂主位之人究竟是谁也未可知。我闭上眼,心中隐隐作痛,不愿再想。
“今日本是母后寿辰大喜,只是母后近日身子不适,尚在卧床静养。”管文仪起身,凤冠上的硕大东珠莹莹发亮。她优雅地伸出满是珠玉宝石的纤纤玉手,举起酒杯,端庄大气,“本宫便在此设宴,为母后祈福颂安,遥祝母后松龄长岁,皤竹长春。”
哥哥轻轻颔首:“皇后有心了。”
“皇后娘娘仁孝,太后她老人家想必会感受到您的心意的。”阶下传来洪亮清脆的女声。回首一看,是一紫衣女子,凤眼朱唇,乍一看并不惊艳,但是细细看来也温婉动人,别有一番韵味。她的品阶似乎仅次于蔺婕妤,衣裙上绣着彩蝶图案,别致典雅。
“这是?”哥哥看向那女子,迟疑道。
不等那女子回答,管文仪立马堆上笑意,抢先道:“陛下,这是未央宫的杜美人。杜美人自入宫以来还未侍寝,所以陛下不认得她。”
原来她就是杜雪瓛。我心中已有思忖,突然出声笑道:“秀女册封入宫已有三月,怎会有还未侍寝之人?”
哥哥不明白我在打什么主意,微微眯了双眼看着我,神色玩味。
我看了一眼蔺婕妤,她的双手紧紧交握着,眼中隐有期待之意。我道:“杜美人位份不低,姿容也上佳,怎会没有机会侍寝?今日母后寿宴,你定要走上前来,让陛下好好瞧瞧你。”
哥哥意味不明地看着我,顺口道:“走上前来。”
听闻陛下吩咐,杜美人脸上挂满了羞涩的笑容,微垂首起身,缓缓步至殿中。
一旁的管文仪看了一眼哥哥,又审视着杜美人,道:“陛下都吩咐了,还不快走近些,让陛下和本宫仔细看个清楚?”说着,管文仪又笑着为哥哥斟酒,一面说:“这杜美人平日里性子内敛,陛下不认得她也是自然,就连臣妾也并不多见她的。”
我见不惯皇后这假惺惺的做派。蔺婕妤曾同我说,杜氏早就投靠了皇后,终日不得机会侍寝。她这样便是要将所有错处怪在杜美人头上了,我偏不让她如意。便作惊讶状:“哦?皇嫂日日晨昏定省,怎会不多见杜美人,难道是杜美人不敬皇后,藐视宫规吗?”
杜美人一下子紧张起来,跪倒在地,疾声细语:“嫔妾不敢!自嫔妾入宫以来晨昏定省从不敢落下,还请陛下、娘娘和殿下明鉴!”
此时,蔺婕妤也起身步入殿中,稳稳下拜道:“陛下,嫔妾可以为杜美人作证,杜美人与嫔妾位份相近,晨昏定省总是坐在一起,杜美人从不曾缺席皇后娘娘的教诲。”
哥哥收回看向我的目光,对着蔺婕妤温柔伸手,轻轻一抬,示意她起身:“朕当然相信爱妃所言。杜美人,你走上前来。”
蔺婕妤搀扶着杜美人起身上前,一个娇媚灵动,一个温婉可人,宛如一对双生花,真是赏心悦目,不禁让我想起从前的闻昭薇和林雨弦。不知,今日大殿之上互相扶持的姐妹,来日是否还会这般姐妹情深。
管文仪见枕边人的目光全然停留在新人身上,面色已然挂不住,只好顺水推舟,又挑拨离间道:“陛下若喜爱杜美人,不妨今晚传召她侍寝。蔺婕妤已连续侍寝多日,总该与姐妹们分享陛下宠爱才是,也不好总是一人独占陛下。蔺婕妤,你说是吗?”
蔺婕妤立即看向身边姐妹,从容辩解道:“嫔妾绝无此意,陛下圣心博爱,天下子民皆受圣宠庇佑,又岂能由嫔妾一人独占。今日太后寿辰,皇后娘娘定是与众姐妹说笑呢。”
这蔺婕妤,倒是个口齿伶俐,能言善道之人,她这两月圣宠不衰也是有真本事在。
“是了,本宫确实与蔺婕妤说笑呢。蔺妹妹和杜妹妹的母族都是良将功臣,本宫只盼着养出来的女儿能够成为陛下的知心人。只要纯贞无暇,一心向着陛下,本宫便安心了。纯夫人,你说是吗?”管文仪含了端庄的笑容,将众人目光引向董阮。只是,我能从她微眯的双眼里看出一丝戏谑嘲讽。看来,她这是在这处受了气,要把火撒在董阮身上了。
董阮本是默默坐在自己的座位上,无人注意,皇后却将所有目光引导至她处,她有些局促,似乎在状况之外,只是眨巴着漂亮的眼睛附和:“皇后娘娘所言极是。”
此话一出,阶下传来窸窸窣窣的嗤笑声。我看了一眼哥哥,他也是一连看戏的模样,根本没有半分要为董阮说话的意思。
董阮不知所措地张望,似乎才反应过来妃嫔们为何会出声讥笑,一时间气血上涌,脸上飘上红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