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开始,她陪着我是出于责任。后来吗,她是同情。在时障的侵害下,我时常分不清今天与昨天。不知道是今天阳光明媚,还是昨天乌云密布。今天上昨天的课,明天上后天的课,早上上晚自习,夜晚开始早读。我可能真的有天分吧。居然无师自通,完成了功课。甚至还在班上位列前茅。可是偏偏命运捉弄人,发生了那件事。”
“那是高三,我的教室也移动到了高层。往常一样,我在教室中学习,可是,遇见一件错误的事,遇上错误的人。”
“那个不知名的女孩,越过了五楼的栏杆。当时我看见她,发疯似的要一跃而下,奔出教室,一把抱住她。不曾想扑了个空,我反倒而要人救了。要不是走廊上有个身强体壮的体育生。早就失足跌下去。学校已经近五年没有发生过这样的事了,所以我一回到教室,一群男生把我按住,一群女生笑着对我说。那时正值佳节,班上的人正因不能回家而苦恼。看见我即将跳,纷纷眉开眼笑,一群女生询问我有没有事。”
“在众人的目光下,我瞟见杨欢关切的眼神,我只说了个怪力乱神的理由:那栏杆好像有种魔力,叫我一跃而下。那时我哪敢说出时障的事情,生怕他们笑得更大声。”
“后来我被送入办公室,将门遮得严严实实,所有学生被迫留在教室安静的自习。学校的班主任、校医、心理老师纷纷到此。一个问我为什么,一个问我哪里疼,一个问我怎么了。我哪里知道我怎么了!随口搪塞过去,没有人知道真相。最后见了副校长,我被遣送回家休学。哪怕我知道如果现在休学已经同高考已经天人两隔了。”
“我的母亲疑心我真有病,开始送我到正规的医院治疗。我深知医治一个精神病人是徒劳无功,有一次我甚至打算放弃我的生命。”
“也许我的家族有偏执病,我父亲是一条路走到底,我的爷爷是一条路走到底,我也一样一条路走到底。我被自己逼上绝路,天涯路远,人道枉常,说的就是这个道理。”
“我被送入精神病院,好在家中还有一个弟弟。只不过哥哥一离开,家里的压力给到他的身上。”
“刚开始母亲一周会探望我一次,但见到我,又战战兢兢,一会在病房外的玻璃窗望着我,一会在走廊徘徊。父亲一个月探望我一次,来时一言不发,直到离开才充满眼泪。”
宁修说到这,泪光闪烁,陆诚为之动容,停住了脚步。
一旁的秦果看见陆诚停下,问道:“怎么了,陆诚兄弟?”
“无碍。”陆诚要强地说。“只是想起伤心事了。”
秦果看着周围一片荒原,心想:“也是,空无一物,难免触景生情,哪怕他的家只剩下他一个人呢。”
看见陆诚的表情,宁修沉默一阵,只等陆诚问道:“不好意思,继续。”
陆诚与秦果仍旧走在荒野里,两人沉默寡言,谁也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只是走着。
宁修又开始了他的讲述。
“记得那时高考刚刚结束,可能是高考结束的第二天,杨欢就来到我所在的医院。我至今不清楚她为什么来到这里,来到我的身边,只见到她小声嘀咕着什么。”
“住进青少年心理健康中心后,我感觉好像被全世界所抛弃,她的到来仿佛降临的天使。她来到我的病床前,小声问候我的情况。我只是随口应答,可不知为何,我把真相告诉了她。”
“她信了,她信了,她真的信了。我那些子虚乌有的故事,她相信了我。”谈到这,宁修突然振奋起来,没有先前忧郁的语重心长。
“她说了声谢谢,一开始,我不明白她为什么说谢谢。她说谢谢你分享了这些。直到后来我才明白,那不过是对我苦楚的人生的安慰。她要上大学了,要离开这座生活十余年的城市了。不知怎么,时障渐渐隐匿不见。它好像沉默了,我高兴之余,却见到了一个更恐怖的事实。”
“原来,不知何时。我走到了未来。你可能不理解,在长久的治疗下,时障不再重现过去的事情,反而展现未来的风景。如果说曾经我分不清昨天和今天,那么现在我分不清的,多了一样,那便是明天。”
“我所在的城市在过去曾经闹过很多灾难,留下今天的很多问题,未来却是捉摸不透。它不像今天一样稳健,不像昨天一样过去。而是,而是,有无数种可能啊!”宁修精神突然支撑不住,断了话。
陆诚连忙关心宁修,可是他却没有任何回应。
面对无能为力的事,陆诚只好放任不管,心里默默祈祷宁修相安无事。
一旁的秦果看到陆诚的异状,问道:“怎么了?”
陆诚道:“无碍。”
“要不要先回去?”秦果望着脸色不大好的陆诚道。
陆诚叹了一口气,道:“好吧。”于是二人结束这漫无目的的旅行,转身返回秦果的家中。
“天怒人怨,还是爱而不得?是疯狂还是清醒?我不知道。无知是福,祸到临头不自知。天不由我?我不由天!”宁修陷入曾经的疯狂,那些记忆不知多少,不知真假,不知虚实,只知道它们来自一个名叫宁修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