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心中自叹:真不想学副科!她记忆力本身不强,又着实没有那种课后下功夫背记的好习惯,副科便集体成了弱科。
她撇了魏子津一眼,见他在无聊地玩笔,开始在排名表上找他的名字:哟,有进步啊,进入前二十了!
易忻朦便主动侧身向魏子津,把手中的排名表抹到魏子津面前,笑盈盈地看着他道:“同位,你这次考得挺不错,进入前二十了。”
魏子津没见她这么笑过,有点受宠若惊,垂下眼开始找自己的名字。
“噢。十九。你考第五呢!”
“嗯,我也有点进步。”易忻朦的笑容变得克制,在心里暗自提醒起自己:不要骄傲。
大课间,易忻朦把名次表贴在了讲台旁,同学们层层簇拥过来。
“呜呼,易忻朦,你考进前五啦。”易忻朦的前位丁乙甲扯着嗓门吆喝道。丁乙甲是个发育较晚的小男生,整个人比班上大多数同学矮一个头,头团团圆圆的,身子瘦瘦扁扁,有点像大头儿子。嗓门像被大头扩音了,格外地响亮。
易忻朦见丁乙甲的吆喝引起班上很多同学的注意,仿佛抢了别人的风头似的,突然有点不好意思。小学时当第一都那么心安理得,怎么现在考个第五还心虚?她微微“嗯”了一声,挤出人群。
有人进步就有人退步,她望了一眼站在圈外看完成绩默然离开的班长,那个自己每次望向的时候都星星眼的班长,这个努力掩盖失落的正在变声期的班长,不禁有些替他伤感。易忻朦有很强的共情力,却不擅长表达,她没有那种情商去大大方方安慰或者鼓励被她共情的人,只是收回目光匆匆回到座位上。
“王章翼你考了第一!”“是啊王章翼,你是第一。”
正坐在座位上喝保温杯里的温开水的王章翼,收到越来越多的同学的报喜,王章翼笑得嘴巴咧成一个半圆,两只眼睛也笑出了另一个方向的半圆。
易忻朦的不甘心再次被激起,左手捂着纸面右手握着笔,一笔一划写下了“自行车”。是的,这次进步给了她很大的信心,她敢写出她的野心了。
如果贴在桌子的左上角,挨着过道,容易被发现,她便贴在了右上角,挨着魏子津的桌面,在上面又贴了一层纸,上课的时候把遮盖的纸翻开,下课或放学就把遮盖的纸捋顺得平平整整覆上。
语文课上的同桌讨论环节,两人第一次说起闲话。
魏子津指着那三个字:“你要考级部第一?”易忻朦一把捂住,又挪开手掌露出,窘笑着问:“你看到‘自行车’也能联想到级部第一啊?”魏子津看着那字迹点头,嘴角同时若有若无地流露出笑。
那笑直叫易忻朦觉得心虚,慌忙补充,“这只是目标而已,我哪儿考得上啊?”
“你不想考第一吗?”双双沉默了三秒后,她忍不住反问魏子津。
“没那么想。毕竟第一名只有一个……”
“我们就是应该争取做最优秀的那一个啊!只有在每一个环境里都做第一名,将来才能成为国家的栋梁之材。”她说着,气势便涨上来了,眼睛睁成了一对环,一副小大人的谆谆教导的语气。
见魏子津没有附和作答,她又开启了鼓励模式:“你应该更上进一些。我感觉你是个聪明的学生。”
“为什么要成为栋梁之材?”他抬起眼来问。
“难道你想成为一个很普通很平凡的人?”易忻朦的神色露出不理解,转而道,“那你说,你将来想过怎样的人生?”她的语气有点像质问。
在如此“正确”的易忻朦面前,不一样仿佛就是错的。魏子津倒不在乎对错,目光轻轻抬起:“从事一份感兴趣的工作,娶到自己心爱的女孩,跟她一起生个宝宝,组个家过平凡的小日子。”
易忻朦听“心爱的女孩”“生个宝宝”这样的字眼听得脸红,她惊讶于他可以把娶妻生子这种对她来说那么遥远而隐晦的事情毫不避讳地说出来,眉头深深皱起去掩饰心里的不自在:“你怎么现在就开始想大人应该想的那些啊?”两人的目光在这句话的牵引下对上了,碰撞出猝不及防的难为情,她甩开目光,略一思衬又道,“你就没有半点大丈夫的雄心壮志?就是那种,‘天下兴亡,匹夫有责’的大志向……”
魏子津听了这话也想皱眉,但没皱出来,只默默垂下了眉眼:她好像不对,又好像对。
“你不想着建功立业、成为一个伟大的人、留下生前身后名吗?”易忻朦更加冠冕堂皇地宣讲道。
魏子津没来得及辩白,同桌讨论环节便被走进教室的老师和上课的音乐声叫停了。
易忻朦从小就是一个思想很正确的学生,有强烈的社会责任感,有牺牲小我的奉献精神,一派社会主义优秀接班人的做派。
魏子津那时不好意思说,他觉得她有点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