埋葬大爷以后,大妈一病不起。林大森不能离开她,丢下她不管。三年中,大妈的两个儿子一个也没来过。大妈说大儿子朴土山一定是被打死了,不然他决不会不回来看她两老的。小儿子朴海山从小不安分,他当了南朝军的中尉,来过岛上一回,挨了阿爸吉的骂,就再也没来过。说不定他的哥哥就是他给打死的呢。唉,兄弟之间,动刀动枪的你死我活,这是为什么?为什么要骨肉相残?大妈在人世间的最后三年中,她常常反复说的就是这些话。她到死都不明白世界上为什么要有“战争”这个可怕的吃人兽?大家都和平的生活,和平的相处,难道不是更好吗?三年后,老人去世了,她至死没有见到她的儿子。可儿子无论是“好”的,还是“坏”的,母亲都是想看他们一眼再离开这个世界的。这一点,林大森心里明白。
葬了大妈,林大森用自己三年来陆续准备的木材等物扎了一只小木筏,带上两壶淡水,一包干粮,还有那个已经放入1637片树叶的子弹匣,从小岛西边出发,漂了三天三夜才被一艘祖国的渔船救回福临。林大森身无分文,便找到当地政府,说明自己的身份,要求当地政府帮助自己回到海洲军区。第二天,他却被带到公安局拘留所,说要请示上级,请他就在所里等待几天。一个星期后,他被押送北京区看守所。在那里,林大森看见了战俘营里叛徒、败类中最穷凶极恶、血债累累的李大安!他怒不可遏地扑向这个恶魔,却被看守人员拉开了。
林大森不知道这个魔鬼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也不知道李大安是被敌军空投到北朝的特务。他更不知道自己后来被这个魔鬼死死咬定,说他是他们的行动总指挥,已经接受了敌军的少将军衔!林大森反复向“审讯员”说明一切经过,反复写了几十页,几百,几千页他几年来的经历,申诉他的忠诚。他在看守所整整写了五年!最后,他咬破中指,用鲜血在朴大妈亲手缝制的白布背心上写下“报国之心,日月可昭”八个大字,由看守所长越过审查组直接上交某位上级主管领导。
半年之后,最后处理决定批示下来:由于林大森脱离部队十年之久,其中五年的经历仅由个人自述,所提供的证人均已死亡或因种种原因无法查找及调查取证,物证又仅止是一匣不会说话的枯树叶。决定:不予恢复其党籍,军籍。宜遣回原籍,由地方政府就地安置。林大森面对这样一纸决定,犹如面对死刑判决书,欲诉无言,欲哭无泪。当天晚上他便开始做着各种令人恐怖、愤怒、痛不欲生的噩梦。每每从梦中扭曲嚎叫惊醒,总是难分是真是幻,总以为自己依然置身战俘营那生不如死的痛苦磨难之中。
第二天一早,林大森由两名审查组干部陪送,准备乘火车到海洲,然后乘海轮回他的故乡南琼岛。林大森决心看一眼故乡那岛,那椰树,那蓝天白云,然后跳海自尽。他决不带着这一身耻辱,满心苍凉去见母亲妻儿,更无颜再见“江东父老”。
刚出看守所大门,一辆吉普车在等着他们。来人向审查组出示证件,说某首长要见林大森,请他们上车,先见首长,然后送他们上火车。
当林大森再次踏上归途的时候,他已经不再想跳海了。他手中多了一张去白浪湖军垦农场当“农业顾问”的通知,他心中多了一份“总有一天”的希望。他知道总有一天老首长会证明自己的忠诚和清白。他还知道由于李大安的攀咬,自己险些跟那个魔鬼一起押上军事法庭,差一点跟罪有应得的李大安一起命丧黄泉。那可真是再也说不清的冤屈,洗不清的奇耻大辱,再也不会有证明忠诚和清白的那一天了。他知道这是老首长,还有一切信任自己的领导们、战友们救了自己,他们都相信自己的血是鲜红的,心也是鲜红的。
林大森觉得有一双拳头在轻轻捶打自己酸疼的腰背,他知道是儿子阿青。“哦,儿子什么时候已经起床了。”林大森想着,闻到一阵面饼的香味。当过战俘的人,对饮食的香味是极其敏感的。“该吃早饭了,吃了还要去师部呢。”林大森一边想着,一边站起来向饭桌走去:“人哪,真是一种最说不清楚的东西。无论他一生中经历过多少辉煌,苦难,一个早晨就能想完它。想想真象是做了一场梦!我的这场梦,结局可不怎么样。我林大森对党对祖国对人民,可以说是尽心尽力了。我对我的家,我的父母妻儿,可欠他们太多太多。我再也没有权力把他们应得的任何东西献出去,以此来证明自己的无私和忠诚。对,我没有这份权力,也没有这个必要。这包东西是属于阿青和虹羽的,我要留待他们长大成人,再告诉他们,让他们决定应该怎么处理。我要写一封信,说明这一切,然后把这包财宝放回岩洞里去。我要在我生命的最后一刻,再把信给他们,那时,他们也该长大了。对,我就这样做。”林大森吃着儿子煎的饼,喝着儿子烧的菜汤,胃口很好。“儿子,嗨,当年朴大妈也是这样叫我。可惜我当时并不能完全体会她对儿子那份深深的情感,还有儿子在父母心里那厚重的份量。现在,我终于明白了。这时候明白,也不算太晚,真的,不算太晚。”
虹羽自从回龙镇回来,觉得白浪湖的气氛与往常很一不样,有些乱乱的,由于近来天气很热,到处都没有一丝丝风,就是在屋子里呆着也会汗流不止,透不过气来。有很多兵大哥们都病倒了,没有病的也被晒得全身发紫,满嘴燎泡。很多人都不想吃饭,光想喝水,最多喝些很稀的大米粥,稀得像米汤一样。工程进度慢了,莫团长急得直叫,艾政委也急得团团转,每间宿舍跑进跑出的看望病倒的战士。几乎每间宿舍的地上都有人不吃光喝的躺着。每天傍晚也听不到南腔北调的歌声了,原本轻松热闹的营房,现在变得很是清冷沉寂。虹羽连书也看不下去,因为大哥嘴上也满是燎泡,嗓子哑哑的,虹羽不想让他多说话。兄妹俩也把草席铺在地上,这样能稍微凉快一些。大前天,莫团长从师部弄来一些大蒲扇和解暑药,汉洋也分到一把扇子,虹羽每晚都要给大哥扇很久,她想让大哥多睡一会儿,因为大哥白天要上工地呢。大哥这一段可瘦多了,虹羽心里很着急。
尽管天气似乎有些跟白浪湖人过不去,虹羽心里还是有一个让人高兴的小秘密:莫团长大前天带了几封信来,其中就有权权姐的一封,信里寄了一张照得很好的照片,照片上的权权姐真是漂亮极了!信上说再有十天她就可以请探亲假,她决定今年到白浪湖来休假。老家里早商量过了,父母弟妹也都同意,最后问虹羽欢不欢迎她来。嘿,这还用问吗?那么聪明的权姐,也会提出这样傻傻的问题!真好笑。虹羽知道大哥心里更高兴,尽管又累又热,大哥的精神却很好,眼睛亮闪闪的,时不时还一个人怔怔地想着,脸上笑意盈盈,想藏也藏不住。按寄信的日子算来,权权姐再有三天就该启程上路,再有6天,顶多七天八天就要到达白浪湖农场。也许,那时候天气就不会有这么热吧?
今天,林大伯开着吉普车去了师部,虹羽特意托大伯看看有没有大哥的电报。权权姐说她买好火车票一定会电告到达日期,时间的,自己跟大哥好去回龙镇接她。早饭后,虹羽跟阿青带了些干粮和开水到几里远的老橡胶林去玩。阿青说那些老橡胶树很高大,林子里一定很阴凉的。到了橡胶林边,虹羽看见那些老树真的又高又大,两个人刚好抱住。直直的树干没什么枝桠,最顶端却浓荫如盖。这片林子面积很大,一眼望不到边。进了橡胶林,虹羽看见林中的地面上没有什么杂草,很干净也很荫凉。树下有很多鸡肾形的黑麻色硬壳果实,阿青说那是橡胶树的种子。还说这些橡胶树都已经不知道有多少年了,老了,早就不产胶了,可种子倒是很多的,大概它们希望自己子孙很多吧。虹羽问他为什么这么多的种籽却没看见几棵小橡胶树苗呢?阿青说:“林子太密呀。你看,林子里连草也长不出来,太阳光进不来,树种又没有入土,没有阳光水土,任何种子都是不能发芽、长叶、生根开花的。”虹羽想起这些自然书上都说过的,为什么一到实际中自己反倒不如阿青知道得多了呢?哈,真是书呆子凌虹羽!
老橡胶林里虽然很单调,虹羽却觉得很有趣味。树的行距都很规距,很整齐。顶端如伞形的枝桠相互连接着,如火的骄阳晒不透那层浓绿,只有枝叶间隙中洒漏下来的条条阳光,斜斜地照射在整棵树三分之一的上部。那阳光却已经不再那么金黄剌目了它被枝叶的浓绿染成淡淡的轻绿。条条淡绿色光带,柔柔融融地交织成一张淡淡的绿色光网,使整个胶林笼罩着一层神秘而静谧的清沁。虹羽觉得大自然真是妙趣无穷,只要你能够认真细致的去观察它、领略它,无论草木顽石,高山流水,都会给你一份与众不同,独属于它自己的微妙意境,这感受真是妙不可言,你只能用自己的心去领受,去品味。
虹羽默默地梦游般地走着,痴痴地想着,阿青默默地跟着她。阿青见她时而抬头看看,时而低下头想想,时而又喃喃呢呢地轻声细语,走火入魔一般,他却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阿青看这片胶林,也与别的胶林没有什么两样,只是更老些,更高些,已经不能产胶了而已。阿青见虹羽看得那么认真,想得那么入神,一脸的新奇欣喜,知道她心里很高兴,很快乐,这就够了。只要虹羽觉得快乐欢喜,阿青不会在乎自己知不知道她心里想些什么,也不会去问她,他怕打扰了她。他只是暗暗高兴自己带她来这里是来对了,因为“她很快活”嘛。
越往林子深处走,虹羽越觉得暑气全消,丝丝凉风,沁沁凉意使她觉得整个身心都舒服极了。“如果,那些中暑的兵大哥们,还有白浪湖所有在毒太阳下面施工的大哥们能够到这座林子里来休息一、两天,他们的病全都会一下子好起来,就用不着那些什么清凉油,人丹丸了。还有,大哥嘴上的燎泡也会一下子消失,大哥喝汤喝粥就不会撅着嘴唇还疼了。对,今天回去一定把这个好地方告诉莫团长,艾政委,让他们带着白浪湖所有的兵大哥们明天来这里休息。要不,他们会受不了。”虹羽扭过头问阿青:“你说,要是兵大哥们全都到这里来歇凉,这树林里能容得了吗?”阿青想:“原来她在想这个,她真是好心。”虹羽见阿青不回答,又说:“哎,问你啦,你说,莫团长能同意吗?”阿青说:“我不知道,会同意吧?这里一定能容落的,这林子好──大的嘛。”虹羽眨眨眼说:“你说这林子什么?”阿青说:“我讲,林子好……”虹羽抢着说:“林子好?林子好是谁?你不是叫林子青吗?”虹羽说完哈哈大笑,转身就跑,阿青说:“好啊,小细妹,你是耍我呢!”说完,他双手作出虎爪形,“嗷”的一声向虹羽扑去,慌得正趴在地上伸舌头的阿狼猛地跑过来,拖住阿青的裤脚,不让他去追虹羽。虹羽回头看看,更加乐不可支,她大声叫着:“阿狼,来,阿狼真乖,来,来追我,哈哈哈……”阿青靠在一株大胶树上,看着虹羽跟阿狼绕着树追着,跑着,笑着,身影像轻灵的小鸟笑声像山里的清泉,他的心也轻轻的跟着她飘飞,他知道自己的眼睛一定亮亮的。他想:“难怪阿哥见了阿嫂眼睛亮亮的呢,他一定是真心喜欢阿嫂的。我长大了,一定要找虹羽做我的老婆!欧,不是啦,书上说是妻子的。”
晚饭后,大哥又在看权权姐的信和照片。虹羽看他整个人又看得呆呆的,心里觉得很高兴。她不想打扰大哥,一个人拿着扇子坐到房门外,想着算着权权姐到达白浪湖的时间。莫团长匆匆走过来问虹羽你哥在屋吗?虹羽笑眯眯地点点头。莫团长伸头一看,轻声对虹羽说:“他又在看他未婚妻的信吧?”虹羽说:“还有照片呢!”莫团长说:“真的?我去看看。”虹羽不好阻拦,莫团长轻手轻脚地走过去,伸手就拿到了信和相片,嘴里还说:“你小子,一个人偷偷看可不行,未婚妻也得公开公开。”凌汉洋吓了一跳,见是莫团长,只好笑笑说:“没什么好看的,要看你就看吧。”莫团长说:“看照片连热也不怕了,让我也凉快凉快!欧,这,这姑娘挺不错的嘛,嗯,真不错,真漂亮,你小子真好命!哈哈哈……”说完,把照片还给汉洋,又说:“我找你正为了这事儿。汉洋,你觉得现在她来探亲合适吗?”汉洋的心猛然一跳,说:“呃,团里不是同意了吗?您说呢?”莫团长说:“是的,我也同意的。不过眼下团里这情况,战士们情绪都不太好,是不是推迟一点好些?”汉洋说:“当然。可这又过了好几天,回信也许收不到了,您看……?”莫团长说:“已经出发了吗?那就算了。我是说,这天也太热了,来了你们也……哈哈哈……”莫团长笑着走了,虹羽觉得他的笑也跟于师长一样,空空的,除了干巴巴让人听着特假之外,还多了点儿酸溜溜的味儿。
当天晚上,莫志刚觉得特别燥热难耐,照片上姑娘那俊秀柔美的脸总是在他眼前飞来飘去。他把双眼紧紧闭着,那张脸又悄然飘进他的脑海里,赶都赶不走。莫志刚使劲把烟蒂一扔,狠下心什么都不想,“睡觉!他妈的,看你还能钻到我的梦里来。”果然,那姑娘还真来了,就站在莫志刚的床前。那双眼情意盈盈,眼波轻轻一扫,便是勾魂动魄。呵,这是一个真正的女人,她就是自己心中常常千呼万唤的女人,娇而不妖,媚而不俗。莫志刚轻轻把她拥入怀中……她的身体若有若无,她的脸她的热情却似乎存在。莫志刚生平第一次领略这男女之亲,两性之爱,他觉得真是妙极了,简直妙不可言!他得意之余,在她的耳边轻轻地说:“这就对了,我莫志刚前途无量,我会当将军的。凌汉洋,他有什么好?我会娶你的,会爱……”他只觉得下身一热,全身就象电击一样震颤不已,好象身体中全部的血管都变成细细的金属导线,被通上极低伏的电流一样。莫志刚霎时觉得身心无比愉悦,四肢百骸都极为通泰舒适。醒来的时候,莫志刚的身旁并没有女人。他发现自己趴在床上,全身都汗湿了,短裤更是湿湿粘粘的。“原来,我是在梦里干……嗨,真他妈的!”
莫志刚轻轻摸了一条短裤,一条毛巾,到外面凉水管下痛痛快快的冲了一个澡。凉水冲到他发热的头上,然后流过他发热的身躯,他想:“凌汉洋,那小子真他妈有福气,他身边的女人全都是优秀的,他的未婚妻我他妈梦里才能得到!他凭什么?凭什么!”莫志刚恨恨地想着,水花被他飞舞的两臂溅得四处飞扬。
第二天清晨,林大森从师部赶回来,带来师部的命令,还带来两辆大卡车。命令中说:据气象预报,白浪湖地区三天以后有大风暴,高温可望缓解。为了保护战士们,全体官兵休息三天,一律不准请假外出,就地好好休息。三天后注意风暴动向,尽力保护大坝。两辆大卡车拖了好几根又粗又长的大钢缆。还有很多筐香蕉、西瓜和蔬菜。
林大森听了虹羽和阿青的建议,立即跟莫团长、艾政委商量决定让战士们白天去橡胶林休息,晚上再回营房。莫团长让战士们马上卸下钢缆,用卡车装上西瓜、香蕉和生病的战士送往胶林。全体战士们拿着草席向胶林出发。一路上,大家都很高兴。夸虹羽小精灵是大家伙儿的“小福星”。山根奉命上山给赵大个送西瓜和香蕉,莫团长还让山根给赵大个带了两包香烟。炊食班的战士们上午煮稀饭蒸馒头,下午也跟大家在胶林里休息。整个白浪湖营房,只留下猪场的几个战士看着。因为他们几乎整天都要给那些猪们往身上浇凉水,要不连猪也会热死的。
那一天,老胶林里到处是兵。他们铺开草席躺在地上,不一会儿便睡着了,整个胶林响起阵阵的鼾声,此起彼伏,煞是热闹。就连虹羽阿青走来走去给他们赶叮人很凶的牛蝇和大蚂蚁他们也不知道。虹羽第一次看见这么多男子汉“集体”睡觉,听那鼾声响得“如雷贯耳”,觉得很高兴也很好笑。她不知道人的鼾声竟然可以发出这么大的声音,这么“威武雄壮!”哈,真是人多成王呀!小小的她,又一次领略到“集体”这个词的力量。她看见许多战士身叮上了林子里特有的大牛蝇、大蚂蚁,而这些大哥们却鼾声依旧,心里很不好受,她知道他们太累了。阿青也看见了,他正拿着大蒲扇给他们赶着。虹羽也赶紧拿起大蒲扇给他们赶走这些讨厌的家伙们。有时扇子拍在大哥们的身上,发出很响的声音,他们还是香香地睡着。
虹羽看见林大伯没有睡,眼睛半闭着抽筒子烟呢。大哥也没有睡,他在看一封电报。那是林大伯早上从师部带来的,当时大哥忙着卸钢缆,抬病人,一直没来得及看。
凌汉洋把草席铺好,坐下来歇歇。他看看那几筐没有人吃的香蕉和西瓜,看看早已东倒西歪呼呼大睡的战士们,“嗨,这十几天可真够呛,睡够了再吃也许更舒心些。”汉洋想着,伸手掏出裤兜里那封皱巴巴的电报,用手理理伸展,心里说:“对不起,冷落你了。”他抚摸着电报封套,觉得手心温温暖暖的,仿佛里面装着陈权那颗暖洋洋的心。“她真的肯来白浪湖探亲,她真的爱我这个大兵。我凌汉洋一无所有,我只有一颗心,一个可怜的小妹妹。你明白我的心,爱我的小妹,这就够了吗?这就是爱情?嗨,这爱情,真是看得清楚,想不透彻的事啊。”汉洋知道电报肯定是说明到达日期的,不知道为什么,他愿意让这份喜悦在这绿白相间的封套里多呆一会儿,仿佛一经拆开,这喜悦就会飞走似的。
莫志刚四仰八叉地躺在离凌汉洋不远的地方,很痛快的尽力伸展着四肢。“这林子真他妈赛过任何天堂!啧,天堂什么样我莫志刚也没见过的啦,大概也不会比这林子里舒服多少。嗬,嗬嗬!这么个好地方还是虹羽那小丫头发现的,凌汉洋这小子,连妹妹也比我莫志刚的强!”莫志刚厌恶的想起去年上海出差时看见的“妹妹”,小妖精似的越来越象那个“女人”了,还有小姨家那个胖倭瓜似的表妹!都是女人,为什么有的女人就那么令人倒胃口,有的却让人看看照片就做梦都想呢?昨晚那梦做得!整个人都像进了天堂一样。欧,对了,女人就是男人的天堂!难怪正经八百的老爸给我带回那么个“阿姨”呢,敢情他也是顶不住那“天堂”的诱惑!难怪艾炼会说出女人是“不娶不想,娶了天天想”,这样的话呢。莫志刚想起昨晚那梦里的情景,本来已经很凉爽的身体顿时觉得燥热难耐。他不知道做梦算不算“娶媳妇儿”,只觉得如果男人放出了那玩艺儿就算“头一回”的话,那他莫志刚就算“开了戒”了。想到这里,他的脸辣辣的发热:“做梦跟人家的女人睡觉,我他妈算个什么东西!”莫志刚想着,偷眼看看凌汉洋,见汉洋正对着电报发呆,却不拆开来看。他想:“这书呆子真酸,敢情是对未婚妻的电报韵味儿呢!这小子运气也他妈太好了,未婚妻要来,老天马上就要降温转凉,他们不正好舒舒服服的‘那个’吗?不,不会吧?他们不是‘未婚’吗?呸,发什么傻,未婚不也是‘妻’吗?我不信凌汉洋正经到见肉吃素!对,我得尽快答应师部那个小军医,尽快结婚。尽管模样比人家那未婚妻差点儿,别的方面不都是一样吗?我莫志刚早知道女人是“天堂”决不会熬到27岁高龄,真他妈傻得鼻孔不冒气了!睡觉。养好精神。风暴一过就去师部。眼馋人家的未婚妻,那可真是“白相白相”啊。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