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才不是你的仇人。”一个穿着黄衫的少女躺在床榻上,柔声道。
她的声音里,满是无尽的温情,好像三月的溪水,顺滑而甘冽。然而她的模样却犹如初破茧的白蛾,看似鲜活却已近寿终。
玄微子替她号着脉,她却冷不丁的冒出这么一句。
玄微子便忍不住抬了抬眼,望着侧卧在榻上的少女,问道。“你怎么知道我是谁,你又怎么知道我他之间的恩怨。”
“他的事我都知道,因此你的事我也知道一些。”少女毫不忌讳的说着,只是话到了尾音,却还是稍稍的一颤。
“你叫什么名字?”
“谨倪”
“是个好名字。”
“却没有好命。”说完,谨倪垂下了眼,黑羽似的睫毛连扇了几下,上挂起了几串泪珠。“我不想死......”
“放心,你不会死。”玄微子打断了谨倪。
“不,死是我的命,我不想死,更不想违背我的命。因为违背这个命运,要付出的实在是太多了。”一个十来岁的少女,从懂事理那刻开始,就接受了自己短命的事实,到现在,做了十几年这样的打算,她已经不会再为这件事而落泪。她落泪,是为她的青梅竹马。
“如果不是因为我的病,之容也不会那样做。”谨倪抓起衣袖擦了擦,她小小纤弱的脸上已经盛不下这些泪。
“既然你知道他害死了那么多人,你就应该能体会,我们之间的仇。”玄微子缓缓起身,他转过头去,不愿再看这病榻上的娇怯少女。
“不,你的仇,是你满门被灭的仇,之容没有伤害过你的同门。他和你哪来的仇。”
“他没有杀我同门,但我的同门却是因他而死。”
“你仔细想想,一群医生,怎么杀得了一群道士。
“......你是什么意思?”
“......你自己想。”谨倪撇了撇嘴,面带愠色。
玄微子知道,她有话说,却不好直说。但他也不想深究,因为他和许之容的事已经清算了,两人都如愿,何必深究。玄微子也累了。背负着仇恨的人,怎能轻松。
“咚咚咚......”沉闷的扣门声响起,许之容端着一个陶碗走来。
陶碗里盛着的是热气腾腾的汤药,强烈的气味刺激着屋内每个人的鼻腔。但许之容和谨倪早就习惯了这股味道,只有玄微子,胃中翻腾,忍不住干呕起来。
谨倪掩面一笑,声若银铃。笑过后又道。“之容哥哥,你看你天天逼我喝的东西,他闻一次就要吐了。”
玄微子虽一身的狼狈,却不觉得尴尬。只是偷偷的撇过眼看她,猛然一下,便理解了什么叫做'巧笑倩兮',双颊不觉微微热了起来。
“喝完这几日的,便不用再喝了。”许之容的眼里满是怜爱,他理了理谨倪鬓角的碎发,脸上捏出了一个暖意融融的笑。
但谨倪脸上的窃笑却凝固了。“你一定要救我吗?如果我根本不想要被救呢。”
“不要胡闹。”许之容淡淡的说,但话刚说完,鼻头一酸,两滴热滚滚的泪,啪嗒,掉落在床榻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