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后者立在原地瑟瑟缩缩，后脖子到肩项那一块像是被一只大手无形地拎着，使得他的背部方平白地弓起来一块，仿佛他直立着也随时准备作揖。范明这唯唯诺诺的姿势立时让朱常洛难受了起来。

朱常洛是个共情能力很强的人，他在现代安逸优渥的生活让他不自觉地学会了共情。共情是文明的一种能力，再野蛮的极权也侵蚀不了它。因此朱常洛一见范明这般怯缩，心里马就替范明把捐家产的方案给否定了。范明的那一份家业攒到今天有多么不容易，那可真是一辆辆小车一步步推出来的买卖。

十几岁的少年孤身一人在旷野荒郊的独石口不知忍下了多少个饥寒，才换得他在十几年后在自己父亲面前那扬眉吐气的一刻。他朱常洛又如何忍心不让范明享受那一刻的扬眉吐气？再说范明是典型的那种能力和脾气成正比的倔犟人，这一点同努尔哈赤有点像，但又有点不像。

比如李成梁就不怕努尔哈赤跟他犟头犟脑，因为小鞑子再犟终究是有限度的，努尔哈赤的脾气从来不会超过他的能力，但朱常洛从某种程度来讲却是有些怕范明的。

历史的范明从独石口的一辆小轮车，推着推着就让儿孙成了后金贝勒们的座宾。当年皇太极决意征服漠南朦国，一边与朦国科尔沁部联姻，一边大举进攻察哈尔部，以此意图打通从西北进入中原的道路，那时的皇太极背后就是脾气很大的范明。

一个商人能把一辆小车，推成后金征服朦国与中原的百万后勤大军——说百万也不是百万，但范氏家族对后金的后勤贡献能力就有这么大。

一个离家出走闯荡天下的少年能用一辆小车推出一个崭新的王朝，这教朱常洛怎么不怕他？范明没了家产也还是范明，大不了他回独石口从头来过。只要他那了不得的气性还在，再让他一无所有一万遍，他也还是能让子孙后代享尽新王朝的荣华富贵。“不必了，本皇子还不是太子，如何能受一小民之馈？”

朱常洛心情复杂地回绝道，他觉得范明的那六十亩枣园还是留给他自己得好，那六十亩枣园代表了成就于今日范明的过往，纵使皇权在握也不应去剥夺它。

“且本皇子素知，范掌柜才干过人，即便今日身无分文地出了这这个宅子，明日照旧能东山再起。”范明连道“不敢”，“小民的一点家财，多承仰仗于当今皇和先帝爷启开边市，若无皇的赫赫之威，外夷胡虏凶恶如此，如何能甘愿与小民通商？恐怕小民还未入马市，便已身首异处了！”

朱常洛笑了一笑，道，“保护大明百姓，是皇家应尽的责任，你不必为此道谢。”范明闻言有些诧异，他从来不知道大皇子会说这样的话，还说得如此平静而自然。

朱常洛继续道：“本皇子听闻，万历十四年七月时，建州奴酋报尼堪外兰的杀父之仇，在鹅尔浑城杀死了十九名汉人，又让六名受伤被俘的汉人插着箭镞去向边吏传信，以此索要尼堪外兰。”。

“如今尼堪外兰已死，却不知辽东马市的情形如何？听闻建州奴酋深恨我大明，不知是否确有此事？”。

五一看书乐翻天！充100赠500VIP点券！

(活动时间：4月29日到5月3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