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州东北,王庄。
“吁”
吴惟忠拉紧手中的缰绳,让马速渐渐放缓,他坐于马上,看着不远处的王庄,一时竟然生出近乡情怯之感。
他虽然仅仅在王庄停留了一日,可随后发生的王庄之变实在给他带来了莫大的震动,让他对这个地方多了些莫名的感情。
他此行本就存着搜寻王庄幸存者的目的,可事到临头,他又踌躇不敢前行,他担心等他进入了王庄,所见的是满目疮痍与毫无人烟的荒废之地。
正当吴惟忠一时迟疑不决之时,他突然看见不远处的王庄内升起了几缕炊烟,显然因为临近午时,王庄之内有人开始生火做饭了。
吴惟忠见状不由心中一喜,心中的那些迟疑立刻便烟消云散,其人一夹马腹,驰马径直向王庄而去。
待行至王庄,吴惟忠心中的那股高兴却又渐渐消散,因为如今的王庄早已不是以往他印象中的样子。
虽然村庄之内重新矗立起了几座房屋,但却留下了许多的空地,而那些空白处虽然被人清理过,但依稀可看见被焚毁的痕迹。
而听得马蹄之声,村庄之内不仅没有人出来询问,吴惟忠反而看见之前的那些炊烟快速的消失了。
显然这些王庄之人遭受兵灾后留存下来的恐惧,使得他们哪怕在如今战后一切都恢复平静后,依旧对马蹄声保持着很高的警惕。
吴惟忠见状不由叹了口气,便下得马来,准备上前寻处距离他最近的房屋叩门询问一番。
可当他刚下了马,便见不远处的房门被人小心翼翼的推开了个口子,随即口子越来越大,最终从门后走出一个独眼的汉子。
两人陡然相见,都是一脸的惊诧与欣喜。
吴惟忠自然一眼便认出眼前的汉子便是之前他落脚处的王里长家的次子王义了。
只不过此时吴惟忠细看之下,还是发现了眼前之人改变很大。
不仅仅是对方瞎了一只眼,王义整个人的气质一改之前的淳厚反而面带阴郁与凶狠之色。
王义见到吴惟忠,脸上的戒备之色这才舒缓,他笑着迎了上去,便准备跪下,口称“恩公”。
吴惟忠见状赶紧上前一步伸手扶住王义,徐徐说道:
“何须行如此大礼?”
王义被扶住后依旧尝试了一番,见丝毫无法动弹,这才无奈的笑着起身道:
“那日王庄遭劫,若不是恩公护着我们这些幸存者逃出了村庄,我们如今恐怕早已经被烧成了灰,如此大恩,恩公当受此礼。”
吴惟忠闻言失笑摇头感叹道:
“当日为了引开追兵,我中途与你们分道了,也不知你们后来如何呢?”
“其他人还活着吗?”
王义闻言想起那些不堪回首的日子,神情也复杂起来,随即听吴惟忠问起其他人,不由一拍脑门,失笑道:
“看我见了恩公实在太高兴了,竟然忘了喊大家出来,不过恩公勿怪,经过那事后,村中人见了外乡人都十分的戒备惊惧。”
吴惟忠闻言苦笑着点了点头。
随即他便听到王义大声吆喝着让众人出门来见吴惟忠。
吴惟忠这才得以见到其余的幸存者。
可他的心情却没有好多少,因为他粗略数了下,如今的幸存者不过二十来人,比起战前王庄两三百人口的盛况,如今可谓是十不存一了。
在接受众人的一番感激后,吴惟忠被王义迎进了家门。
待落座后,王义端着一个半旧的茶碗,将茶碗递给面前的吴惟忠尴尬笑道:
“请恩公不要介意,如今家中物件还不齐全,这茶碗是唯一没有缺口的,你将就着用一下。”
吴惟忠闻言笑着摆手道“我一武人不讲究这些东西。”
待接过茶碗啜了一口后,吴惟忠这才神色复杂的看向王义道:
“不瞒你说,我如今已经入了锦衣卫,而且已经查清楚了当日为祸王庄的乃是咸宁侯仇鸾的心腹之人侯荣。”
“如今仇鸾战败受伤,他的好日子也快要到头了。”
“我此行来王庄,一是想见一见你们这些故人,二来是想请你们入京去刑部状告仇鸾纵容手下为祸乡里。”
“不知你敢不敢随我去一趟京师?”
王义闻得此言,不由双目通红道:
“有何不敢?”
“若是仇鸾依旧势大我或许还会迟疑,既然恩公都说了这人已经失势,那我为何不敢去报这破家毁村之仇?”
“我一定要去亲眼看着这些人伏法,不然我日后如何有颜面去面对王庄那两百八十条亡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