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漫长的人生中,很多事情并不能总是按照自己私心中的想法发展,就像现在的凌翊,虽然他自己并没有挟恩求报的意图,亦无因此耽搁行程诸念,可自己适才救下的这位佳人却不想这般轻易放他过去。
眼见少年即将有拱手告辞之状,少女抓在凌翊臂膀上的双手更加紧了些,明眸中透出几分哀求神色,低声说道:“公子云天高义,无论是走是留,妾身原均不敢置喙,但公子也要为妾身想想。
“不提今日的事情传扬出去究竟如何,只说我家长辈若知妾身知恩不报、受助不谢,明明有机会挽留恩人多做盘桓,却空自坐视,任其离开,只怕总是说不过去。
“好教公子得知,妾身家离此不远,虽不能说如何家资巨富,但也称得上是有头面的门庭,况妾身瞧公子的打扮,知道你乃是精于文墨的风雅之士,我家中颇有些古籍,正欲请公子移步,略作品评,权当在闲游中增长见闻就是。”
凌翊当然明白,时下少女对自己所说的言语未必全然是真,不过在他想来,这位姑娘的初衷想必是想要好生酬谢自己一番,倘使铁了心思坚辞不受,未免有些太不近人情。
再者,举凡年轻才俊,十九心中都有凭借自身所学扬名立万的想法,纵然如凌翊这等素日喜风雅、好诗书的士子,对假使真的碰上以武艺修为出头露脸的机会,亦不至坚辞,甚至很多人还会因此觉得自己能因此获得他人文武双全的评价,也是一桩美事。
目光闪烁,心潮暗生,此时此刻,凌翊当然不会没来由地想到,这件事一经允诺,那便是堕入他人彀中,更加没有念及即将亲身经历的种种情状,能改变自己此后数十年间的际遇。
或许是想到了先哲所云盛情难却的道理,并未谨慎熟思,凌翊终于点头应诺道:“既是姑娘再三相请,在下若再推却,倒显得不恭,也罢,左右别无他事,我就好人做到底,陪同姑娘一道返回家中。
大致是因为这是此生首次仗剑锄凶,凌翊那生得颇为俊秀的脸上表情既有些骄傲,又有些难以尽数抑制的激动,顿了顿,又开口续道:“咱们有言在先,姑娘所谓知恩图报之说,虽是人之常情,但今日的事情于在下而言,只是举手之劳,当不得什么夸奖。
“想我不过是个想要游历天下的平凡士子,姑娘要是不嫌弃,咱们可以从此成为朋友,为朋友两肋插刀本是寻常事,少时到了姑娘华居,千万莫要在长辈面前对我过分赞誉。”
少女闻言眉尖微蹙,似乎在为凌翊的这桩要求感到有些不妥,但转念细思,自己既请得凌翊和自己一起回返家中,已算得是得偿所愿,还是别在细枝末节上与这少年再起争执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