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细作磕头忏悔道:“日后恩相便是让我等去死,那便去死,哪个敢悔!只当恩相自有计较,不敢再疑!”
如此,李牧之与众细作打开心扉,谈笑交心,命令下人摆上诸多菜蔬果品,鱼肉鸡鸭,宰牛杀猪,网鱼捕蛙,只办得大碗酒,大盘肉,宰了三十腔大羊,杀了百十个鸡鹅,准备下酒食筵宴,与府内下人一同欢喜吃了起来。
过得半个时辰,夤夜霏霏,李牧之便让罗丑奴领着那吃饱喝足的一百多细作去了汴京大小妓院,勾栏瓦舍,一解欲火,所有费用,皆是李牧之所掏,众细作欢喜非常,一切不在话下。
李牧之送走了众细作,下人们收拾残局,自己单独回了房间,此前恨不得一日当了一年使用,如何敢睡,乘其壮志,磨得墨浓,蘸得笔饱,去那白纸书册上,挥毫便写,给各方细作制定详细计划,不论耗费多少银两,只要能混入各国朝堂,就是耗尽沧州盐山所有收益,也在所不惜。
顺便指令各国细作绘制详细地图,李牧之心中有梦,立志恢复大唐版图,另外还制定了两套密语。
现如今皇城司各方细作确认身份,只有一套密语,李牧之还觉不够,生怕出了内奸,再制定一套,写好一切,已是夜里三更天。
忽的殿外有人求见,李牧之开门一见,却是安插在高俅身边的细作,那细作只把今日陆谦兄弟陆虚与高太尉密谋之事说了一遍,李牧之细细听了一遍,只是点头,那细作临走前再三交代望李牧之千万小心。
李牧之心中急了,再度回殿重复誊抄了数十份细作任务,方才休憩。
往后三日,李牧之与罗丑奴暗中训练一百多名各方细作,白天训练,晚上吃肉喝酒,请他们快活。
那些各方细作不是呆子傻子,更不是瞎子聋子,夜里出动时,凡遇到百姓,哪个不夸李牧之的百般好处。
就是那勾栏瓦舍的女子,也说着李牧之如何英雄,细作更是见了李牧之周济汴京穷苦百姓每日不下万人,心中好不感慨,愈发对李牧之心驰神往,恨不得立时建功。
吴越王世子门人魏丑夫、丁佳那边,先是东宫太子最先摆宴,然后是太师蔡京、枢密使童贯之流,唯独少了郓王赵楷,李牧之也得到了细作密报,那郓王赵楷打的一手好算盘,不见兔子不撒鹰,只在等吴越王世子钱无垢来到东京。
第四日,高俅与陆虚谋划已毕,抢着邀请吴越王世子门人魏丑夫、丁佳等人前来赴宴,吴越王世子门人魏丑夫驳不了高俅面皮,这一夜终究是答应了。
高俅、陆虚大喜,便在另一酒楼祥瑞楼大摆宴席,各方官吏具都来了,唯独少了李牧之,一众佞臣早已暗中商议,只把吴越王门人魏丑夫来、丁佳等五十门人来灌醉。
李府之内,李牧之训练已罢,摆了最后一次宴席,众人吃饱喝足之后,今夜便是分手之日,再相见不知几时,是生是死,难以预料。
李牧之慷慨激昂,请了一百各方细作来到大殿之内,其内早已换了模样,往日墙壁前换了一方神厨,其上摆放大唐万里疆域图,还有李氏先祖,其中唐太宗李世民排位尤为醒目,其上更摆放唐太宗李世民神俊画像。
李氏先祖排位之前,摆列三牲,李牧之喝令所有下人今夜不得靠近大殿,由罗丑奴殿外守候,不得靠近一人。
各方细作跪列整齐,李牧之跪在最前,从神案上抓了两把神香,递于各个细作。
一切准备停当,李牧之手持三束香,看向众细作激昂道:
“众位兄弟,我李牧之何等样人?”
众细作高声道:“天下英雄!”
李牧之朗声再问:“尔等可是真心为我李牧之效力?”
众细作附和道:“仰慕恩相,视若神明,愿效死力!”
李牧之再喝一声:“当今天下,无论宋国、辽国、西夏、吐蕃还是其他去处,朝堂如何?”
众细作道:“具是一色,大宋皇帝昏庸,辽国郎主失德,西夏皇帝无能,吐蕃各部相互厮杀,天下苍生有倒悬之急!”
李牧之满意点头,再度喝道:
“我生十八年,耳闻的,史书亲眼见,真所谓‘其兴也勃焉,其亡也忽焉’。”
“一人,一家,一团体,一地方,乃至一国,无有不开朝兴盛,灭朝糜烂。
凡是开朝时,大凡初时聚精会神,没有一事不用心,没有一人不卖力,也许那时艰难困苦,只有从万死中觅取一生。”
“既而环境渐渐好转了,精神也就渐渐放下了,有的因为历时长久,自然地惰性发作,由少数演为多数,到风气养成,虽有大力,无法扭转,并且无法补救。”
“一部历史,‘政怠宦成’的也有,‘人亡政息’的也有,‘求荣取辱’的也有,无不跳脱其中。”
“当今天下,大宋、辽国西夏诸国,灭亡只是时间而已,我有一言,请诸位静听。”
众细作只是手持神香,跪地仰视,竖耳倾听。
李牧之怅然道:
“昔日唐玄宗安史之乱后,汉统衰落,宦官酿祸,国乱岁凶,四方扰攘。”
“唐僖宗时,朱温、李克用、郭威等接踵而起,劫持唐皇,残暴生灵。”
“而后周世宗柴荣乃当时英雄,一统北方,意欲夺燕云十六州,曾放言以十年开拓天下,十年养百姓,十年致太平,何等壮志!只因天不假年,天妒英才,教我朝太祖皇帝夺了江山,结束自晚唐以来,君弱臣强,武将擅权,藩镇割据,列土分疆之格局,却也埋下祸根,重文抑武,断了脊梁。”
“太祖驾崩,太宗皇帝继位,以此往后,出了仁宗、英宗、神宗、哲宗,具是英明之主,只是士大夫尾大不掉,经历庆历新政,王安石变法,国家愈发溃烂。”
“时至当今天子,昏庸无道,任用奸佞,以变法之说,荼毒天下,只为一己私欲,因之,庙堂之上,朽木为官,殿陛之间,禽兽食禄。
以狼心狗肺之辈汹汹当朝,奴颜婢膝之徒纷纷秉政,以致社稷变为丘墟,苍生饱受涂炭之苦!”
“值此国难之际,我等具抛开愚蠢之见,管他宋国、辽国,西夏之类,你我各自先祖哪个不是李唐臣子,而今天数有变,神器更易,而归有德之人,此乃自然之理。”
“我等今后所做之事,只为天下百姓,各位可愿与我共同盟誓!”
众细作自然听的热血激荡,如何不愿,门外那罗丑奴听得更是热血沸腾,按捺不住,冲将进来,跪在李牧之跟前:“恩相,如此盟誓,怎敢忘了洒家?”
“那便一同盟誓!”
罗丑奴也接了神香,跪拜已毕,李牧之再度跪在众人之前,只看向唐太宗李世民画像,整衣佩剑,慨然而上,焚香再拜,慷慨激昂,对唐太宗李世民盟誓:
“华夏不幸,皇纲失统,贼臣蔡京之流,乘衅纵害,祸加天下,虐流百姓。”
“牧之等惧社稷沦丧,纠合义士,并赴国难,凡我同盟,齐心戮力,以致臣节,必无二志。”
众细作及罗丑奴齐齐盟誓。
李牧之话锋再转:
“若诸皇无德,人神共弃,便请大宋赴死!我李牧之愿以李唐宗亲起兵,扫清六合,席卷八荒,万姓倾心,四方仰德,此非以权势取之,实乃天命所归也!”
“有渝此盟,俾坠其命,无克遗育,皇天后土,祖宗明灵,实皆鉴之!”
盟誓已罢,众细作及罗丑奴纷纷盟誓,李牧之掏出解腕尖刀,划破指尖,抹在面门,以手加额,对唐太宗李世民画像排位磕头不止。
众细作及罗丑奴纷纷效仿,面带三指之血,诚心膜拜。
适时,屋外月朗星繁,万里无云,却无端焦雷乍响,瞬间起了一个霹雳,李牧之等众抬头一望,神案上火烛闪烁,人影飘散。
唐太宗李世民排位隐隐颤动,画像之上,李世民双目湿润,并无雨水,画像竟然湿了一半。
李牧之等人直觉神奇,忽的再一霹雳,一切如旧,画像并无异动,众人感慨涕零,原来是唐太宗李世民神魂显灵,恍若一梦。
众皆慨叹,只对李牧之忠心不二,愿与之共成大事,拯救天下苍生!
李牧之这才将写好计划,交于众人头目,仔细安排好一切,李牧之凄凄然与众细作不舍而别,趁着月色,亲送各方细作出了东京。
子时已到,夤夜已至,李牧之便和罗丑奴返回府邸,刚一回来,皇城黄门领了道君天子赵佶圣敕丹诏宣读。
圣敕丹诏说的是辽国使团明日一早,进入汴京,吴越王世子钱无垢还有十数日赶到,令李牧之统辖皇城司与禁军、厢军各方加强戒备,谨防反贼生事。
李牧之送走了黄门,对着罗丑奴疑道:
“从滑州至东京不过一夜,这辽国使团却足足走了三天,为何耍怪?”
罗丑奴禀告道:“恩相,监视辽国使团的兄弟回禀,那辽国使团凡走五十里便要住宿打尖,好生奇怪。”
李牧之又问道:“去见辽国使者耶律得骁的人可曾回禀?”
罗丑奴回道:
“恩相容秉,似这般人,却是难寻,前面两日把东京城翻遍,才寻到一个往来辽国宋国的客商,此人生意通达四海,繁茂三江,与辽国皇族、女真部落关系极好,若大个东京城,只有此人见过辽国使者耶律得骁。”
李牧之点头道:“何时才有结果?”
罗丑奴如实道:“今日下午去的,既然辽国使团明日进城,想来今夜便有结果!”
如此这般,李牧之便领着罗丑奴在大殿内闲聊等候,非要得知结果才去休息,而大殿之内,早已恢复往日模样,撤去了李唐祖宗排位,神像之类,此刻摆放的均是寻常家私。
约摸有一顿饭的功夫,皇城司手下来报,一个时辰以前,皇城司教那客商扮作皇城司军汉,假意迎接辽国使团,于灯火阑珊处,见到了辽国使者耶律得骁。
那客商如实回禀,说那辽国使者耶律得骁便是本尊,绝无作假,愿以身家性命担保。
李牧之听了眉头紧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