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来耍怪,天下还有这等事?既然这辽国使者耶律得骁乃是本尊,如何引了一个强人杀马儿在其中,此中必有文章!”
罗丑奴也分析道:
“辽国在北称王尽百年,有南北两院大王,南院大王管辖汉人,辽国朝廷半数也有汉人大臣,朝廷建制与我大宋无二,也有礼部,不挑选文人士子,怎会挑选一介强盗,不妨明日去见了辽国使者耶律得骁询问清楚?”
李牧之点头道:“此事关乎宋辽两国边境百姓安危,一旦出错,战火又燃,须小心为上,我也正有此意,今夜好生休息,明日看那辽国使者耶律得骁嘴脸,且看他如何是说。”
时辰已晚,李牧之便请罗丑奴府中休息,李府之内,灯火尽灭,归于和谐。
话分两头,高俅与陆虚毒计谋划已久,几大奸臣早暗中协助,魏丑夫等五十门客喝的不省人事,唯独丁佳半醉半醒,群臣非要相送,高俅为丁佳单独安排车架,本是合流一道,将吴越王世子门人魏丑夫等五十余人送往馆驿。
行至半途,载着丁佳车辇却如树木枝杈,江河支流,被悄然送往男妓勾栏,群臣见了心中了然,全然充作不见。
待丁佳行至男妓勾栏,那精壮男妓早已得了陆虚好处,搀扶丁佳,入了一拐角阁楼,丁佳本欲询问此间乃是何处,只是汉话说的犹如放屁,男妓如何听懂,只倒着辽国草原烈酒,端着就被把丁佳来灌,丁佳本就半醉半醒,再加上自身嗜酒如命,数十年烟枪,那男妓最会哄人,说的尽是好听话。
丁佳与男妓便再喝了起来,不觉半个时辰过去,丁佳与那男妓吃醉了酒,均是酩酊大醉,趴在酒桌上鼾声如雷。
早就潜入的陆续从床底爬出,盯着喝醉的丁佳得意道:“李牧之性命、老爷往后荣华富贵,都在你身上了!”
说罢,陆续还不放心,假意叫醒丁佳与那男妓,左右推搡,乃至于拳打脚踢,丁佳与男妓均无响动。
陆续这才大胆,从丁佳身上寻出随身解腕尖刀,握在丁佳手中,将其手掌一合,陆虚从外死死抓住丁佳持刀手掌,另一手抓住男妓发髻,轻轻抬起,以丁佳手中解腕尖刀对准男妓喉头,就要一刀结果了性命。
呼!
一阵邪风刮来,屋内灯火忽的乍灭,昏昏暗暗,阴阴恻恻,好似鬼魂显灵,游荡四方,出来害人。
“嗯?”
陆虚怎知会屋内灭了灯火,正迟疑间,忽觉背后有人,立刻躲过丁佳手中解腕尖刀,弃了丁佳与男妓,反身便刺。
“无知蠢物,也敢卖弄!着!”
陆虚还未转身,只觉脑袋疼痛不已,屋内传出得闷哼一声,陆虚两眼一闭,昏厥过去。
等到灯火再亮,只见陆虚与那男妓胡乱趴在桌上,不省人事,一个是酒包着身子,全是醉意,怎知变故,一个是被人偷袭,脑袋空灵,真是糊涂,陆虚这糊涂虫与男妓这醉酒鬼巧巧凑了一对,诡谲之处,便是不见了丁佳。
黑云压城,浓云泼墨,苍穹之上,闪过一道霹雳,淅淅沥沥,雨水又把东京包了起来,夜雨再渡汴京城,卧灯长眠话桑麻,汴京好似一头被雨水浇醒的凶兽,开始咬人,必然见血。
翌日一早,李牧之如往常那般去了皇城司画卯当值,处置公务,不在话下。
而那陆虚让高太尉苦等了一夜,等不到暗算丁佳的消息。
原来那陆虚昨夜谋害丁佳杀人之后,从后被人打昏,竟然睡了一夜。
男妓勾栏的掌柜只当是寻常嫖宿,见怪不怪,只是等到了早上,却不见客人出来。
等到天亮许久,这才去催促,卡啦一声,轻推门扉,不见那丁佳,只看到了熟客陆虚和那男妓唤作吃鸟儿的在桌案上呼呼大睡。
掌柜不由得疑道:“奇哉!昨夜不是有个吐蕃少年来了,怎变成了这该死的陆虚?这钱哪个出?不行,须算在这厮身上。”
掌柜的知晓陆虚会些拳脚功夫,只怕他恃武赖账,换来七八个大汉,将陆虚和吃鸟儿围在当中。
“陆虚阿哥,你怎地在这里?听说你这厮跟了殿帅府高太尉,攀上了高枝,时辰到了,如何不去当值?”
陆虚仍旧趴着,只顾睡,哪里听得到掌柜的言语,掌柜的见陆虚是熟客,不便打扰,好说歹说了许久,可陆虚与那吃鸟儿就是在睡,糊涂虫陆虚梦中相会周公,醉酒鬼吃鸟儿做着黄粱一梦。
掌柜的说的久了,气性上了,嘴里骂道:“老爷这里是挣钱养命的勾当,不是白吃白睡的去处,怎敢赖着不起!”
说罢,掌柜的把空的酒壶装满了水,只望陆虚和吃鸟儿脸上一泼,吃鸟儿最先醒来,脑子里只是空空荡荡,全然不记得昨夜如何,只抬头看到了眼前渐渐醒来的陆虚:“冤家,你昨日下午不是走了?怎又来了这里?”
陆虚被人打昏,醒得慢些,脑后勺只是针扎一般疼,眼睛争得越大,脖子抬得越高,脑仁就越疼,只在嘴里叫苦:“啊呀!何人打我?”
掌柜的耻笑道:“陆虚,你少放狗屁,哪个打你?昨夜客人变成了你,这账须算一算,该是三两银子!”
陆虚猛地醒来,睁大了眼睛不去看别人,只看到了男妓吃鸟儿活的正欢,哪里是被他杀了,陆虚吃了一惊,浑身不由得一颤,好似被霹雳击中,猛地站了起身,四处去寻丁佳:
“丁佳那厮在何处?”
掌柜的出言耻笑道:“我不问你,你却问我?莫要装呆,结算了本钱是住是走随你方便!”
吃鸟儿也惊讶道:“昨夜陪那吐蕃人吃酒,怎地成了你?”
陆虚惊慌寻找,偌大的房间,连丁佳的毛都寻不着,却看到窗外云雾惨淡,氤氤氲氲,雾气颇大,不分日月,怎见东西,天竟然亮了。
陆虚更加慌了,抓着窗沿急道:“莫不是一夜过去了?现在什么时辰?”
掌柜的耻笑道:“陆虚,往日你也是爽利的人,怎么今日开始耍赖,一夜过去,现在该是午时头牌(11.00)了。”
“啊呀!误了大事!误了大事!”
众人看陆虚好不懊恼,恨不得一拳把窗户打碎,疯癫地屋内寻着什么。
陆虚又仔细寻了一遍,不见丁佳,也不见丁佳随身解腕尖刀,遍地无血渍,先是一惊:“这厮去了何处?”
随后一喜:“莫不是这厮昨夜醒来自己走了?虽然计谋不成,总归是不曾枝节横生,此事干系颇大,我须去见高太尉说了情况。”
陆虚便要往外冲,掌柜的怎能放他,只问陆虚要昨晚丁佳的花销,陆虚急的火烧,身上又不曾多带银钱,只是胡乱打将出去,夺路而逃,掌柜的带着七八壮汉手持棍棒后面追赶,只到了殿帅府门前,那掌柜的才悻悻作罢,往殿帅府啐了一口:“猪狗不如的东西,与那高俅一般,这才跟了一日,便撒泼赖账!哼!”
殿帅府门口军汉看是新来的本府都虞侯陆虚,不敢阻拦,陆虚一路直入,高俅与几个心腹正在机要之地白虎节堂处置军国大事,却见陆虚莽撞闯了进来。
高俅当即呵斥道:“你这厮好生无礼!恁地这般没规矩?这里是何处?你莫不是寻死?”
陆虚冲到跟前便跪了下来:“祸事了!祸事了!太尉天大的祸事!”
高俅见陆虚一夜未归,寻思办妥了谋划之事,不曾想今日一早便来报丧,只是晦气,周遭官吏也是眼明心亮之人,纷纷主动退下。
白虎节堂只剩下高俅与陆虚,陆虚扒着高俅长靴,高俅一脚踢开,不爽道:“有屁快放!似你这班模样,若是干系到了吴越王,你自悄悄死了,休要扯到本官身上!”
陆虚这才把昨夜之事细细说了一遍,高俅听了眼角不自觉抽搐不止,呆呆傻傻看着前方,支支吾吾道:
“那丁佳是死是活?若是活着,那到济事,若是死了,待吴越王世子钱无垢知晓,向陛下参奏老夫,不死也要削官罢职,你可吃罪的起?”
陆虚不住哆嗦,怂的怎敢说话,但看高俅那吃人眼睛,为求活命,陆虚假意骗道:
“恩相,小人寻思昨夜偷袭我的人该是丁佳,要么吴越王世子暗中豢养的保镖,救了丁佳出去,该是如此!”
高俅耻笑拍案大喝道:“若是李牧之那厮派来的皇城司手下该当如何?”
陆虚拍着胸脯摇头道:“若是皇城司最好,我等又不曾对丁佳下手,就是李牧之知晓又能如何?”
高俅倒也老辣,最先心定下来,捋着胡须闭目端详,不时,高俅忽的看向陆虚道:
“此事千万不可有差错,一旦有错,必有人人头落地,不管是皇城司还是丁佳昨夜偷袭了你,你今日不必在殿帅府当值,四处仔细打听,丁佳此人,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陆虚磕头谢恩:“小人令旨,今日定见结果!”
“还不去,等到几时!”
高俅一挥手,陆虚爬了出去,高俅脸色忽变的阴戾,嘴里嘀咕道:
“我怎敢误信了这等小人,万一丁佳死了,只怕害了我的性命,陆虚这厮怕死为求活命,逃出东京,去寻吴越王世子那边胡说,谋划害我,我当如何?哼!”
“来人!”
进来两个殿帅府军汉,高俅低声命令道:
“你们两个速速换了便服,与本太尉盯着陆虚,只要这厮收拾家私,意欲出城,就地拿下,杀了沉尸汴河,事后本相只有封赏。”
“是恩相。”
两个军汉领命去了,高俅还不放心,只怕惹火烧身,因此事太过诡异,心中忐忑难安,好似火烧,总觉着哪处不对,为求活命,立时去寻了枢密使童贯、太师蔡京等人,将昨晚拐骗丁佳一节不得对皇城司说起。
午时已到,辽国使者耶律得骁率领使团五十余人从陈桥门而入,只因宋辽两国自仁宗朝以后,鲜有使者往来,此番还是带着诸多宝贝,如此规模使团庆贺道君天子赵佶寿辰。
朝廷礼部着派有司差遣数百仪仗亲自迎接,从陈桥门一直迎接至馆驿,等到道君天子赵佶寿辰前一日再行接见。
待辽国使团入住馆驿,礼部建议由开封府本府衙役三十、皇城禁军五十、皇城使军汉五十保护安危,谁料那辽国使者耶律得骁对礼部官吏说他们辽国武德充沛,各个骁勇,如何让南蛮子保护,岂不是惹天下人耻笑。
此事通报道君天子赵佶,天子得知,直觉辽国使者耶律得骁甚是无礼,但礼部官吏考虑周详,向天子建言,只说此事关系宋辽两国关系善恶,又是道君天子赵佶寿辰,乃天下大喜之事,不必动怒,这些时日礼部引领辽国使团各处游玩之际,由皇城司暗中保护即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