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卿不理会康乐,目光始终在手与古琴之上逡巡。
“本公主跟你说话呢。”
见时卿还是不理,康乐怒极反笑,又看向悦禾,眼中的嘲笑之意尤为明显,“五皇姐,也不能什么都往府里塞呀,这还是个聋子。”
时卿依旧弹得投入,连眼睛都不曾抬一下。
康乐便继续嘲讽道:“就算那驸马真的活不过两年,皇姐也不必如此自暴自弃呀,再怎么不忌口,还总得顾忌下皇家的颜面吧。”
悦禾浅笑,“皇妹,这桩婚事是父皇赐下的,可见父皇对驸马是尤为看重,皇妹这番话,难道是在质疑父皇的决策?”
康乐闻之立即变了脸色,低呼一声,“你....”
惊怔半晌,突然回过神来,怒道:“你少给本公主扣帽子。”
“皇妹,你我姐妹之间说说这些也无妨,只是本宫劝你一句,切莫再多了嘴,若被旁人听了去,那本宫这个做姐姐的,也帮不了你。”
康乐可不认为悦禾会那么好心,“谁稀罕你帮!”
时卿虽在弹琴,但也听得明明白白,看来这两位公主相互不对付呀,只是悦禾那番话,可不见得是为了这个出言不逊的妹妹出头,反倒是意有所指。
一曲结束,时卿收回了手,“公主以为,在下所奏之曲如何?”
未等悦禾回答,就听康乐怒道:“你不是聋子?你骗本公主?”
时卿看向悦禾,等着她的答案,连眼神都没分给康乐丝毫。
“如此佳曲,只应天上有,人间难得几回闻。”
就在康乐又要借怒发难之时,时卿恰好起身,恭恭敬敬地拱手行礼,“弹琴需全神贯注,方才能弹出好曲,是在下失礼了,还请公主切莫怪罪。”
康乐这才看清时卿的容貌,顿时眼前一亮,火气也瞬间被熄灭,脸上又热了几分,她连忙端正举止,摆出几分皇家的气质来,大气道:“没事儿,本公主大度,就不跟你计较了。”
“多谢公主。”时卿也识趣应下了。
康乐对面前如玉如云般的“男子”充满了好奇,“你叫什么名字?”
“在下姓文,单名一个玉字。”
时卿再施一礼,给足了骄傲小公主面子。
康乐满意颔首,眼睛却在时卿身上打转,复又瞧了瞧悦禾,一计便涌上心头,她忽然上前,一把挽住时卿的胳膊,稚嫩的声音添了几分故作的娇柔,“玉哥哥,方才的曲子康乐也听了,真好听,你也教教康乐嘛。”
时卿面上完美的笑容突然生出了一丝僵硬,她连忙挣脱康乐,“康乐公主抬举在下了,在下不过学得一些乡野民间的粗浅皮毛,又怎么敢教康乐公主,在下自知与宫中琴师相比,简直云泥之别,若耽搁了康乐公主,在下实在惶恐,还请康乐公主收回错爱,另择名师。”
手刚被扒拉下,康乐又扯住时卿的袖子,“玉哥哥你就别谦虚了,他们那些人,只会板着脸装清高,哪儿有玉哥哥教得好呀。”
悦禾难得见到时卿这副窘迫的模样,便存了看好戏的心思。
“康乐公主过誉了,在下实无传道授业之能,还请康乐公主另觅良师。”
康乐可不管,再次挽上时卿的胳膊,“玉哥哥,你就教教康乐嘛。”
这一口一个玉哥哥,叫得时卿头皮发麻,她不怕跟悦禾交锋,就怕遇到胡搅蛮缠之辈,不管她如何推辞,康乐就跟听不懂一样,让她都恨不得将其推入湖中。
戏也看得差不多了,若再看下去,说不定会影响下一场戏的发挥,这与她所预想的也背道而驰,最重要的是,她看到时卿向她求救了。
尽管那一眼状似无意,可悦禾确信,时卿就是向她求助了。
难得那样的人求助,辜负了岂不可惜?
“皇妹,好了,别再闹了,即便你诚心拜师,也断不该如此草率,恐落人口实,丢了天家的矜傲,不如容许阿玉好好考虑几天吧?”
康乐闻言有些不悦,但又见时卿脸上的表情确实不好,那一句丢了天家矜傲更如醍醐灌顶,只好乖乖松了手,嘴上却不依不饶,“也好,玉哥哥你再想想,康乐的公主府虽比不上皇姐的,可也是父皇命人按宫里建造的,是绝不会让玉哥哥受委屈的。”
时卿只礼貌地笑了笑,并未作答。
康乐在时卿近旁的座位刚坐下,时卿便像被碰了惊蛇一般,赶紧利落地将古琴拿起,直接转交丫鬟,随后“无意”地绕了一圈,“恰巧”坐在了悦禾身旁。
悦禾好笑地看着时卿,“本宫现下知道阿玉怕什么了。”
时卿表面镇定,内心却没少拿白眼问候她。
康乐哪儿会让时卿这么轻易就逃了,但还没站起,就听悦禾道:“康乐,你今日怎会到此地来?无需上课?”
一听到上课,康乐瞬间变了脸色,却又不愿服软,嘴硬道:“皇姐能来赏花,本公主就来不得了?”
“皇妹误会了,只是耽搁了功课,若被先生得知,再告诉了父皇,皇妹难免会因此受罚。”
尽管悦禾人畜无害的脸上写满了好意与关切,康乐却不吃这一套,“多管闲事。”
悦禾不再多言,既然不愿走,那一会儿有个好歹,就不怪她了。
时卿甩开折扇,目光在湖中的莲上打转,“这莲花一朵接一朵,开得倒是真艳呀,能在此地赏如此美的莲花,惬意之至。”
悦禾嘴角带笑,看了时卿一眼,又看向了莲花,“阿玉以为,哪朵最美?”
“在下不过肉眼凡胎,又岂能分辨它们的不同,自然也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