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芙蓉开得大片都是,天色不算早了,晚照映着红艳艳的花瓣,也映在佳人脸上,叶颉之站在花下,手里拿着的是卫瑜鹰飞身给她采下的花朵,这花朵生在花枝顶上,开得最大最好。 “方才就总盯着她两个手里的花,想要得紧?” 叶颉之拿眼睛看他,嗔道:“荣王殿下当真是个耳目灵的。” 卫瑜鹰哈哈一笑:“不是本王耳目灵,而是本王……一直看着你罢了。” “荣王殿下说得什么话……”叶颉之低下了头:“我还当……这辈子都见不到你了……” 她的声音忽然哽咽,听得卫瑜鹰心里也有些难受:“两年前一别……到今天才来看你……” “不……殿下能来就很好了,颉之不怕等!” 有什么是比一个好女子一心痴恋自己还让他愉悦的呢,卫瑜鹰微微一笑,执起了她的手:“颉之……” “荣王殿下自重!”叶颉之手里一抖,眼神慌乱:“您已有了王妃娘娘,颉之此生与您没有缘分……今日一见后便……便忘了当日说的话吧!” 两年前二人分开的时候,一个说了非君不嫁,一个说了非卿不娶,结果两年后一个云英未嫁,一个已有娇妻。 “颉之,是本王对不住你,但与罗家女的婚事是父皇定下的,并非我所愿,我心里一直都是……”卫瑜鹰话头说到一半,叶颉之猛地抬头,一张俏脸梨花带雨,清泪从白玉般的脸颊上滑落:“鹰哥哥……” “颉之……” 有情人终于靠到了一起,这叶颉之生得弱柳扶风的风姿,卫瑜鹰是个高大的,成日在军中行走,直把她整个人罩在身前,铁臂一张拥住了佳人:“颉之……本王的好颉之……” 气氛暧昧十足,晚照渐渐西垂,两人相拥着倒是看了个日落,太阳落下地平线那一刻,卫瑜鹰低头,轻轻地含住了叶颉之的粉唇,叶颉之粉拳推拒他胸口,却被抓住双手,他拥得紧,像要把她揉进身体。 “别动。”卫瑜鹰哑声道,“府中虽说有了罗氏,侧妃位置颉之可会嫌弃?本王向你保证,迎你过门后,必只宠你一人,若你生下儿子,就是我的世子,颉之……好颉之,嫁与本王吧……” 边说边亲她脸颊,粗硬的胡茬刮在她脸上刺得生疼,可叶颉之此时心里却只剩下了激动:“王爷……我……我不奢求侧妃之位,只要能陪伴王爷身边,为奴为婢也是甘心的!” “好颉之,本王怎么忍心你为奴为婢,且等明日回行宫,本王便和父皇说,回京之后立刻迎你入府。” “王爷说得是真的?”叶颉之抬头看他,一双眼在落日余晖里映得闪闪发光,仿佛天地间她的眼里只有他。 卫瑜鹰勾唇一笑:“那是自然的。” 叶颉之挣脱开他的怀抱,背着手在树下踱了两步,俏皮道:“那我再信王爷一次,王爷可不能再负我了!” 卫瑜鹰看着她背在身后的小手,只觉得当真是可爱,牵了起来:“嗯,不负你。天色不早了,咱们回去罢,仪康奉康两个还在那里等咱们呢。” “嗯,我听王爷的。” 两人牵着手黏黏糊糊甜甜蜜蜜地下山了。 其实卫珉莺和卫珉鹇两个人哪里会在原地等他们呢,晚照还没落山两个人就商量着回去了。 卫珉莺说:“二皇兄当真是不管我们死活的,小六,咱们也不管他们死活了,回去罢!” 卫珉鹇说:“好的!” 于是两姐妹手挽着手,身后四个宫婢也手挽着手,六个人有说有笑地下了山。 上山的路和下山的路她们几个走得是不同的两条,这下山路走着走着倒是拐到他们早上上山时的官道上了,卫珉莺觉得神奇,还叽叽喳喳说:“真是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啊,谁能想芙蓉林还能拐到这里来。” “是啊,倒是条条大路都相通的。”卫珉鹇应道,背后忽然传来哒哒马蹄声,她赶紧拉了卫珉莺避一避:“二姐姐躲一躲。” 是几个御马而来的少年人,为首那个一身栀黄色的常服,后面跟了三四个华服男子,竟在山道上遇见了外男,这也是几人没想到的——上山前不是和守山的将士与寺里僧弥说好了不再接待外客么? 木善和揽白赶紧上前挡在两人面前,两人微微把头避开,只待那行人过去便无事了。 谁料马儿慢慢减了速度,在她们面前停了停,“这不是二妹妹和六妹妹吗?妹妹们为何在这里?” 卫珉莺和卫珉鹇一愣,均抬头去看:“咦?怎么是四皇兄?” 四皇子卫瑜鸣手执缰绳,腰板挺直地骑在高头大马上,冲着两人笑得十分灿烂:“与几个兄弟山中踏秋打猎,日头晚了,回城不便,就准备在普渡寺歇一晚再回去。” 兄弟?拿眼睛往卫瑜鸣身后微微一扫,卫珉鹇就在人群里看见了勾着唇笑得十分……欠扁的北堂曜。 北堂曜!?他怎么会在襄州!? 见那只花斑的猫儿眼睛瞪得比铜铃还大,北堂曜心情当真是……愉悦极了…… “我们两人跟二皇兄和二皇嫂来上香踏秋……刚才就是踏秋刚回来……” “原来是这样,二皇兄也在?当真是太好了。”卫瑜鸣问道:“日头很晚了,靠妹妹们的脚程怕是要上小半个时辰,不如为兄带你们一程,倒也快一些?” 卫珉莺平日少走路,今天走了太多山路,一双软底绣鞋都沾满了污泥,早不愿意多走了,“既是如此,那最好不过了!四皇兄不知道,我当真是走得脚都……” 她忽然反应过来这不是在宫里,他们几人一人一匹马,哪来的位置带她们,何况还有四婢呢。 “不、不了不了,四皇兄好意,你还是赶紧回寺里然后赶个马车来接我们吧!” 卫瑜鸣说完自己都觉得不妥,见她这么说,点点头:“二妹妹六妹妹稍等,为兄很快回来接你们两个,不过天色已晚,你们几个女子在这里也是不妥,不如留下予明兄和延益兄在这里陪妹妹们稍等片刻?” 这卫瑜鸣向来是个跳脱的,离经叛道的事没少干,卫珉莺两人都被他惊了一呆,大晚上的六个女子在山道上是不怎么好听,难道六个女子两个男子在山道上就好听了吗?? 北堂曜看她们几个面面相觑,失笑道:“还是延益兄与四殿下在此与二位殿下稍候,我与仕达兄快马上山,再来接你们。” 卫瑜鸣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他:“那就依予明兄的罢。” 北堂曜和张仕达一拱手,快马扬鞭在山道上远去了。 这杨延益是左散骑常侍杨尽忠家的公子,还有一个弟弟叫杨德宝,是个十分活泼的性子,但这杨延益却是个锯嘴葫芦,闷声不吭的。 卫瑜鸣翻身下马,从马背上搭的褡裢里掏出干粮递给两人:“妹妹们可要尝尝?玉米面做的窝窝头,两位妹妹肯定没吃过。” 卫珉莺眼睛亮晶晶地接过来:“这便是窝窝头?是太傅说黎民百姓的那个果腹之物么?” 卫珉鹇也拿了一个在手里看,是个窝状的东西,看着是淡黄色的,已经冷透了:“看着很硬。” 卫珉莺已经小小咬了一口,还没尝出味便呸呸吐了,:“呸呸,唔,这是什么东西,又干又硬,吃着咧嘴得很,四皇兄莫不是耍我!?” 卫瑜鸣哈哈一笑:“我哪里是逗妹妹,确实是这个滋味,只是仪康你自小吃的是龙肝豹胎,一时间品不惯这麦饭豆羹罢了。” 卫珉鹇也小小咬了一口,滋味确实不怎么好,和她们常吃的精细点心简直天壤之别,不过她没有像卫珉莺似的呸呸吐掉,而且艰难得吞下了,“四皇兄倒是体恤民情得紧。” 这十分出乎她的意料,卫瑜鸣是皇后周氏的儿子,嫡出龙子,若不是年纪比卫瑜鹰小了许多,且还没成年,估计已经是未来储君了,他一个自出生就是锦衣玉食的皇子有能与民同食的觉悟当真是十分难得的。 卫珉鹇对这个嫡出皇兄倒是有了一些改观。 卫珉莺和卫瑜鸣年岁一样,只是卫瑜鸣稍稍大了几个月,她听了卫珉鹇的话悄悄翻了个白眼,捧着窝窝头斜了卫瑜鸣一眼:“四哥,你自己吃过这窝窝头吗?” 卫瑜鸣露出一口大白牙:“嗯?为兄吗?自然是没有的啊。” …… 卫珉鹇:“……” 她刚才说什么来的,什么体恤,什么民情,收回,收回! 可能是卫珉鹇的表情太招笑,几人笑成一团,连一直面无表情的杨延益也无奈地摇了摇头。 这四皇子当真是活宝,坑完两个妹妹吃粗粮又给她们吹嘘自己的箭法如何如何神勇,几个女孩子除了卫珉鹇哪里有谁近距离看过开过刃的弓箭,都好奇极了,卫瑜鸣说书的口才真不错,卫珉鹇边听他说书边一口一口啃手里的窝窝头,等回过神已经被她咬掉了好大一个缺口,卫珉莺大惊小怪地说:“小六!你是当真饿了啊?” 哪能不饿呢,素日都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过得按时按点被投喂的日子,这一下出个门踏个秋还日落好久都没能回去,当然是饿的。 还好那几人很快就回来了,还赶着辆十分华丽的大马车。 “咦,这不是我们几人的马车。” 北堂曜一身削劲的黑色长袍,利落得翻身下马,“到了寺里才听闻齐王妃和鲁王妃也来了,她们的马车还未解马,就先借给了我。” 卫珉鹇躲在卫瑜鸣身后,看着北堂曜小小声地嘀咕:“崇云王爷怎么会在这里……” 卫瑜鸣回身看她,冲她眨眨眼睛俏皮得说:“予明兄是我邀来的,南巡一路漫漫难熬,为兄这是拉个垫背的。” “父皇可知道?” “小六多虑了,父皇自然是知道的,快上车吧,你都饿得啃了大半个窝窝头了,怎么,这粗粮味道不错?” 卫珉鹇把那干粮往草丛一丢:“才没有不错呢……走吧走吧,我们回去罢。” 北堂曜上马前看了一眼那个被咬得都是小牙印的窝窝头,被那个啃了它的人扔在草丛里,估计是要喂了这一片的野兽了。 不过……他带的干粮……怎么被她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