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能想事情变成了这样?” 十月二十三大清早,正是几人相约上香的日子,卫瑜鹰拨了两百精兵随行,自己骑着高头大马在卫队里打头护送,罗氏自己坐一个马车紧随其后,卫珉莺和卫珉鹇两个带着丫头坐第二个马车,倒是叶颉之一个人坐一顶简单的青蓬小车落在后头了。 “我本以为罗氏邀叶颉之上香定是不安好心,可她把二皇兄叫来了,这是什么意思?”卫珉莺一双灵动的眼睛直转:“你们可知道?” 这马车挺大,卫珉鹇懒懒地坐在另一边由採绿给她捏腿,卫珉莺的大宫女水善则在靠车门的位置烹一盏香茶,她给两人倒了各一杯,说:“要奴婢说啊,王妃娘娘再怎么说也是拦不住荣王殿下喜欢叶小姐的,应该是想成全了王爷吧。” “你这丫头,平日看着精这下倒是糊涂,你是第一日认识荣王妃么,她是这种能善罢甘休的性子?”卫珉莺接过茶盏,拿手捅了捅卫珉鹇:“你说呢?” 卫珉鹇刚接了水善递来的杯子,让她一拐子碰得洒出来了一些在裙摆上,白了她一眼:“我又不是二皇嫂肚子里的蛔虫,我哪知道。” “不知道不会猜一猜呀,这才有意思呢!” “哪要那么多意思,我现在只求她们两凤争一龙别殃及池鱼就好了。”卫珉鹇抿一口香茶说,这茶当真烹得好,入口回甘绵长:“水善的茶烹得真好,我宫中的流云几个就没有这种手艺。” 水善被夸了一头,倒是不好意思了:“谢六殿下赞了。” “你说说嘛,我想听。”卫珉莺扯她的袖子:“说得好了我把水善借你几日,定能教得你宫中上下都会烹茶,如何?” 卫珉鹇看了一眼憋着笑的水善:“你真是,什么都能拿来打赌。” 卫珉莺一双圆圆眼和小鹿似的,闪着亮亮的光,卫珉鹇说:“她有后招是一定的,带上我们不过是打个幌子,万一叶小姐出事了咱俩就是人证,纵使二皇兄不信她也不信我们,可父皇会信,就算父皇心里不信表面也不能说什么,皇兄事后厌恶极了她又如何,只要能除掉叶颉之又何妨厌不厌恶,反正罗氏也知道自己一向不受二皇兄待见。” “嗯嗯,我想到这一环了,可然后呢?” “把二皇兄也搅和进来......我想她或许得了更好的主意,否则这趟上香简直是送有情人去双宿双栖的,罗氏才没这么大方。” 卫珉莺点点头,卫珉鹇说:“你可千万和我在一起别乱跑,否则被人拿了当枪使可别哭!” 她捏着手指说:“我能去哪呢,肯定跟你双生子似的绑着,放心!” 普渡寺坐落在山清水秀中,上面早早吩咐了贵人要来上香,将香客拒了一日,寺中倒是空空,方丈法照也是个年纪不小的了,携着全寺上下沙弥在山门迎接:“贫僧法照,恭候荣王殿下多时了。” 卫瑜鹰是武将,不太信鬼神之说,闻言直淡淡得说:“方丈客气,本王今日是陪王妃和两位妹妹上香来的,不必多礼。” 罗氏从马车上下来,由两个宫婢扶着手走过来,冲这法照和尚合十道:“方丈有礼,信女罗氏,听闻寺中灵验特意来求。” “王妃娘娘有礼,娘娘虔诚,定能如愿。” “信女在上京中的护国寺里也求过两次,听慧明大师说四方诸佛各司其职,求什么就该问哪位菩萨,可是真的?” 法照双手合十行了个礼:“阿弥陀佛,慧明大师是我佛门高僧了,能得他解惑自然是可信的。其实不止四方诸佛,满天神明与朝堂之事也是一样,各司其职,各掌其属。” 罗氏又说:“不怕大师笑话,信女自嫁给王爷已有两年日月,虽不说恩爱有加,亦是相敬如宾,只是不知腹中缘分为何迟迟不到,慧明大师指点说普渡寺的观音菩萨娘娘对此事最是灵验,今日便想和菩萨娘娘求上一求,信女是第一次求这事,不知道可要做什么法事?” 法照和颜悦色得说:“贫僧看娘娘是个有后福的,这求子法事当斋素一日,焚香沐浴再执金童玉女香,经七七四十九个叩拜方成仪式。” “这......”罗氏一愣,拿眼睛去看卫瑜鹰,小心翼翼地说:“斋素一日才能做仪式?那岂不是要在寺中留宿一晚?不行的方丈,信女只和王爷说一日就回,王爷事务繁忙,哪里能陪信女两日。” 卫瑜鹰杵在一旁,罗氏站的离他最近,卫珉莺和卫珉鹇两个站在他另一头,而叶颉之站在两姐妹身边,他用眼睛扫过两个妹妹,顺便看一眼叶颉之,叶颉之今天一身若草色衣裳,头上只插着那日淑妃赐的青玉簪和两个翡翠掩鬓,一对雕成水滴状的滴翠耳坠,这翠色衬得她肤白如玉,当真是云鬓峨峨,仪静体闲的好女子,他心不在焉道:“若是王妃所求,住一日也无妨。” 叶颉之似是感受到了他炙热的眼光,小瞥一眼,飞快低头去,直羞得脸颊微红。 罗氏高兴道:“那便叨扰寺中了,还请方丈安排禅房,与我夫妇同来的还有二妹妹、六妹妹和襄州叶知府家的千金。” 这普渡寺规制也十分可观,有五殿三塔,三十多间禅房,因为是远近闻名的大寺,常有贵眷远道而来上香请愿,所以寺中还备有十余间专门供给贵客住宿的房间。 给卫珉莺和卫珉鹇的两间看着十分干净,离得也不远,叶颉之住在她们对门,而荣王夫妇住得更远一些。 “咦,六殿下,这禅房倒是有些奇了,这窗子怎么冲着这边,夜里看深山老林还不得被吓着?”揽白和採绿虚扶着她进门,便四周看了看,房里陈设虽说简单,但却颇有品味,只是一扇窗正冲着寺后的林子,树高林深,现在是天色还早看着不显,待夜幕降临看着还是害怕的。 “奴婢去别的地方看一看!若是有更好的给殿下换来就是!”採绿风风火火出去了,卫珉莺身边的水善从那头过来还和她错了个身子,她蹦蹦跳跳地进门:“回六殿下,荣王殿下说难得出来,便不要殿下们拘在寺里了,派身边的常随来说,邀二位殿下去看花呢。” 罗氏说随沙弥去诵经焚香,卫珉鹇卫珉莺两人和叶颉之在寺中闲逛,卫瑜鹰则老早等着三人了,他生得高大,木头桩子似的杵在垂花门外,倒是卫珉莺走出去差点撞他身上。 “二皇兄在这里做什么?” 卫瑜鹰耳根有些通红,冲两人道:“那边桃花林开得正好,两位妹妹要不要过去看看?” “......二皇兄,现在是十月,哪来的桃花呢?”卫珉鹇无语道,叶颉之站在二人身后,闻言噗嗤一笑:“荣王殿下看到的应当是木芙蓉,普渡寺中种了大片的‘弄色’和‘三醉’,十月正是花期,开得好着呢。” 卫珉莺吃吃一笑:“二皇兄,桃花是二三月开的,故有‘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的典故,秋花是‘待到秋来九月八,我花开后百花杀’的秋菊呀。难怪国子监的师傅生气,你多读些书罢!” “秋菊也当真是十分可爱的,有‘宁可枝头抱香死,何曾吹落北风中’的气节呢。”叶颉之接道。 卫瑜鹰不精诗书,看三个女孩吃笑他不通文采,尤其是那个若草色的身影,她脸上轻松自在,全然不见那日亭中悲切样子,真是更加耀眼了,连带他也傻乐傻乐的挠挠头。 当真是开了大片的木芙蓉,这花生得奇,晨白午绿傍晚红一日三变,水善是个灵活的,攀着高高的枝儿给采了两朵捧给卫珉莺和卫珉鹇,木芙蓉并不华贵,宫中少有栽种,两人倒是好奇,捧着比手掌还大朵的花儿看了半天,等两人回过头,卫瑜鹰和叶颉之早不知道去哪了。 卫珉莺:“......” 卫珉鹇:“......” “我们两人倒是做了别人的由头了。”卫珉莺闷声道,“二皇兄当真不地道,不行,我得想法子坑他点宝贝做打掩护的酬劳。” 卫珉鹇指使着水善再采两朵花儿,抽空看她一眼:“出来的时候我就知道了,二皇兄不通风月又不是一天两天了,哪里是陪我们看花来的,明明是陪叶小姐看花来的,咱们两个杵着多碍事。” “倒也是,他们走了也好,咱们两个玩还更尽兴,只是求他们两个千万日落之前来寻我们一起回寺里,否则让二皇嫂看见了又要好一顿疾风骤雨。” 卫珉莺带了水善、木善两个,卫珉鹇带着採绿揽白,六人凑趣玩了会子击鼓传花,这里木芙蓉倒是多,还能当毽子踢,殷红的芙蓉花在女子衣裙间纷飞,玩耍时阵阵银铃般的笑声传得也广,引得在山中踏秋打猎的那群人也不由得心向往之,为首那个十五六岁的少年背着弓,抬头看一看天色:“本宫看时候不早了,回京路途遥远,予明兄不嫌弃的话,与本宫在普渡寺稍歇一晚如何?” 他身边那男子微微拱手:“荣幸之至,之前总听闻普渡寺的法照师傅佛法高深,愚兄当真神往已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