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改:“怎么不让姜渊鱼给你养?”
那人道:“他不见得喜欢这些小东西。”
谢改想想,觉得有道理,能干出“我杀我自己”这种事的狠人,能指望他有多少爱心。
谢改问:“你有名字吗,属于你自己的名字。”
那人沉默了片刻,说:“叫我姜渊鱼。”
谢改终于摸到了那盏壁灯,轻轻试探,撬不动,于是使了几分蛮力,卸了下来。烛火虽弱,却一直亮着。
谢改搞不懂他的心态:“你冠以他人的名字活过这一生,不觉得遗憾么?”
只听他说:“我继承了姜渊鱼的全部记忆和部分感情,从我来到这个世界的第一天起,我就知道自己从哪来,将要到哪去,我知道自己是因为什么而存在,我知道自己穷极一生的终点在哪里,我已经强过那些浑浑噩噩的世人太多。”
谢改听着这话,忽然感觉自己好像受到了冒犯,他就是那种走一步算一步得过且过的人。他的人生在滔滔的洪流里被人推着走,面前眼花缭乱的岔路口,他没什么太大的欲求,当然人也寡味得很。
人这一生,有一件非做不可的事情,从精神层面上说确实算得上幸运。
谢改唯一的一点执念就是找人,循着姜渊鱼留下的痕迹,像手里扯了一截风筝线,另一头早就断了不知落在了哪里,可他仍固执地握着不肯撒手。至于找不找得到,那得随缘。
现在,缘分这不就来了。
谢改居然也没想到,他和姜渊鱼的孽缘这么深,居然有幸亲身参与到这一摊子狗血烂事里。
谢改拿到魂灯,回到地面,正想问他下一步打算,忽然感到气氛好似有一丝微妙。
凉丝丝的感觉顺着脊背爬上来,那是他的直觉。
他稍稍侧过脸,看到阿簇正在石窟正中央凸起的圆台上起舞。她手持那把红色的花伞,流苏垂坠,动作缓慢诡异,表情木然,不像现代的主流舞蹈,倒有点像古老年代中记载的祭祀礼乐。
十几岁小女孩的动作本该稚嫩娇憨,可谢改居然读懂了她舞姿中祈求和虔诚的意味。
谢改提灯的手指不由自主地握紧了,动了动唇,简短地问:“她在干什么?”
灯里的人沉默了很久,才回答:“是献祭。”
谢改几乎是立马问道:“向谁献祭?”
他不回答。
他一定知道,但是不愿意吐露。
阿簇拖着一条瘸腿行动怪异,漂亮的小靴子在地上划过一个圈,身上的金属饰物叮当撞响,双手合十,笔直的指向上方。
谢改此时才注意到,石窟中央的圆台从建造上,果然就像是一个祭台。
地心中央的龙鳞上翻涌的焰火红逐渐连成片,仿佛整个燃了起来。
与此同时,谢改又看到有龙的图腾勾勒出虚影,伴随着震耳欲聋的一声清啸,在整个石窟中显现,掀起足有几丈高的奇观,流金火光缭绕,有种要灼伤眼底的错觉。
谢改人一个激灵,可下一秒,那虚影便消散了。
如海市蜃楼。
也如转瞬即逝的焰火。
世界上真的存在龙吗?
又回到了这个困扰谢改已久的问题,令他无比好奇。
谢改伸出手,正好接住一丁点火星,在他的掌心里消融。
正好此时,阿簇停下动作,用黑幽幽的眼神看向谢改,准确的说,是看向他手里的魂灯。
她说:“把灯给我,你可以走了。”
灯里的人同时开口:“把我给她,你走吧。”
谢改:“……”
他亲口答应过的不掺和,谢改几乎没什么犹豫,隔空把魂灯抛了过去。
但是走是不可能走的。
阿簇不慌不忙把魂灯挂在了腰上,它和手掌差不多大小,从外观上看像个古朴的挂饰。
谢改走出一段距离之后,仰头看到石窟穹顶垂下的几条铁索,长短不一,黝黑深沉。谢改趁阿簇不注意,悄无生息地把自己荡了上去。
从这个视角,居高临下的看到阿簇一步一步地走到地心中央,伸手揭掉了那张黄符。
下一秒,龙鳞上的红色如潮水般逐渐退去,露出黑色的本貌,此刻上面布裂痕。
阿簇面无表情的垂头望着。
再然后,在某一个瞬间,整片龙鳞化作齑粉,与黑暗融为一体,露出了它覆盖之下的一个黑黝黝洞坑。
阿簇进去了。
不是跳进去的,而是走进去的。
尽管里面很黑,谢改还是从她的动作判断,通往下方应该有类似于阶梯或者绳索的东西。
几分钟后。
寂静的石窟里只剩下风声的呜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