凭心而论,名为王难陀的男人并不是五大三粗、虎背熊腰之辈,只是一个黝黑的中年农夫形象,他把一柄硕大的斧头扛在肩头,两只手随意错落的搭在斧柄上,仿佛扛着的只是他平常用惯了的锄头。
一张黑脸上长着几粒麻子,却不显得猥琐,只是很精明的样子。
苏念鹤第一眼看到他扛着斧头的样子就知道这个人不好惹。
一位剑客和一位农夫,要说有什么相似之处,那就是他们都很擅长使用自己手中的武器。
剑客善于剑,农夫精于锄头,那么王难陀很会砍东西。
与苏念鹤看到自己的警惕不同,王大麻子第一眼看到这个通体雪白的蝉儿悬停在半空,心中莫名一喜。心中那种感觉,很玄妙却难以言表。
像是推开门便看到久阴乍晴的朗朗长空,看到年关欢乐祥和极热闹处突然飘起小雪,像是自己几年前上山,第一次看到那棵柔柔弱弱的小树苗上,璀璨光莹的斧头。
很快这种感觉就被一声重重的冷哼打断了。
“哼!”
顾知马这一声中气十足,苏念鹤都担心他震伤自己的鼻子。
可是座下的弟子偏不明白宗主兼师傅的意思,谁都不敢站出来和王大麻子搭话,一个个缩头缩脑,惶惶然也。
顾知马脸上虽不见表情,却隐隐头痛。只好顺势转身往主位一坐,好歹缓解了几分尴尬。
王难陀开口就没给自己留面子,若是自己回他的话不是正应了那句“顾马倌”?这时候若是弟子们搭他的话,王难陀白白就和自己低了一个辈分,可惜没个伶俐的。
苏念鹤心中一阵好笑,他戏谑地看看众弟子,再看看顾知马,仿佛在说:毕竟是小马驹,不懂人情世故也正常。
“他娘的,刚才声音忒大,老子走到跟前,怎么屁都不敢放一个?”王难陀大大咧咧的瞅了众人一圈。
苏念鹤看着顾知马扶在座椅上的一双手青筋暴起,知道老头快被气死,这才施施然开口:
“怎么,王麻子你小跑着赶进来,非要听个屁响,抢个屁闻?没人给你放一个,发这么大火?”
......
大厅里猛地一阵寂静。
一个个年轻弟子身体抖动不停。
“噗嗤”
“哈哈哈哈哈哈......”
马长风憋不住率先笑出声来,随后大厅里响起来一阵阵肆意的笑声。
少年心性,终究是黑白分明。
顾芝麻没有笑,手中暗自掐诀,防止王麻子暴起伤人。
“小蝉儿莫非是什么仙种,怎地还开口说话了?”
王难陀第一反应居然不是盛怒,却煞有其事的询问起苏念鹤来。
苏念鹤看他扛斧头的姿势不变,也没有刻意装憨的样子,心中也是惊疑不定,对方这个反应打乱了他原本的应对思路,不过谦虚的自我介绍不是张口就来?
“仙种不敢当,族为寒蝉。”
闯荡江湖的狠招,一般人肯定不懂,话越少,威慑越大。
果真,那王麻子听完这个话,深深的皱起了眉头,开始沉默不语。
大厅里再次安静下来。众弟子有些面面相觑,平常总不拿那贱蝉当回事,名头原来这么响?
苏念鹤悬停在半空中,看似静止不动,实则蝉翼振振,一股肉眼可见的寒气从周身散发而出,着实不凡。
王难陀沉默许久,又深深看了苏念鹤几眼,眼神晦涩不定,正当苏念鹤要开口先发制人时,他手随意一抬,扛在肩上的斧头往后一坠,不怎么如何就被他负在了背后。
背斧在后的王难陀收了一身的痞懒形神,站的笔直,和之前大大咧咧的模样判若两人,确有一股迫人的锋芒。他双手抱拳,颇为诚心行了一礼,这才缓缓开口道:
“恕我眼拙,从未得见道虫真颜,徒惹了笑话,这就告辞,择日再来拜访。”
说罢,不等众人反应,干净利落的转身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