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风,送客。”
马长风虽然听得是那只贱虫的声音,但今日事情有些蹊跷,也顾不得他多想,径直跟着那位来也匆匆去也匆匆的王难陀出了门去。
待两人离开了众人的视线,顾知马才干咳一声,大厅里瞠目结舌的众弟子才缓过神来。他看了一眼苏念鹤,只见后者悬停不动,颇有些心事重重的样子。
“先自行退下吧,今日之事不必多虑,我自有考量,大敌当前,未必是多坏的坏事,自当勤勉奋进,勿要懈怠。”
“是”
待人走尽,苏念鹤飞过空荡荡的大厅,来到顾知马面前,虽然是一蝉一人,但双方仿佛对视了一眼,都瞬间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有问题”
“有问题”
“你先说说看”
顾知马站起来身来,看着苏念鹤认真的说道:“我虽然坐在上位,可也看到那王难陀听到你那句“族为寒蝉”时,眼神并无太大的波动,说明他并不是因为这句话就忌惮于你,且之前你巧舌辱他,他的反应太古怪,莫说直接动手,就是言辞反击都没有,就这样被骂一句而后直接吓退?”
苏念鹤上下飞动,像是点头一般,接着说道:
“他最后盯着我看了几眼,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我分析有可能他最近遇到或是听到什么事情与我,就是与寒蝉有关,让他在难辨真伪情况下,选择了隐忍不发,这也符合此人的性情。”
“有道理,而且我觉得......”
“先吃饭吧?”
“啊?哦,也行,先吃了......哎我说你特么一只虫子吃什么饭?”
顾知马朝着飞走的苏念鹤愤怒的咆哮道。
自己的声音惊起一阵远处屋檐上的罗雀,几个弟子捂着嘴从门外跑过,远了才有银铃般的笑声传来,顾知马抬头一看,夕阳已经吃力的爬到山尖。
老人也自顾自的笑起来,这臭虫子,总没个正行,本该严肃的场合经常被他搞得哭笑不得,这莫非是种族天赋?不过这次他还是没置身事外,虽然臭话连篇,关键时刻还真挺解气。
自己这个宗门,没一个孬的!
想到这,老人的笑容得意起来,竟然也真不想那些糟心事了,自言自语道:“得勒,管他啥王麻子李麻子的,先吃了饭再说.......”
看着那个小老头大步流星的朝饭堂走去,歇在一串铜铃上的苏念鹤也是心底温暖,若自己有个人形,自己非要去和顾老头抢吃的不可。
自己是个人,不是什么寒蝉。
这点苏念鹤醒来的时候就知道,因为自己曾经生活在另外一片星空下,不过当下的境况,到底是自己被困在这寒蝉体内,还是寒蝉即我,我即寒蝉?
这点苏念鹤是真的不清楚。
“蕉叶覆鹿?庄周梦蝶?不知周之梦为胡蝶与,胡蝶之梦为周与......”
苏念鹤一个人碎碎念,远处的夕阳落下山去,墨色被一点点抖落而出。
虽然对当下自己身体的境地迷糊,不过有一点苏念鹤十分肯定。顾知马有解决的办法。
刚被顾知马捡到的时候,他大量阅读学习了马宗的藏书,其中就有对天角龙马一族的记载。
承灰已久的古札显然很久没人翻动过了,想必顾知马也料不到他会去看如此晦涩且无用的书。按照书中所言,“其角若龙,肋下生风,尾丝惊鸿,泣血起死”的天角龙马从未有过分支,且天赋惊人,化形困难。
可马宗一十八匹天角龙马,毫无例外,都化形成功了。
顾老头手里肯定有着一种秘术。而这种秘术很大概率能让自己恢复正常。
今晚,苏念鹤打算和顾知马摊牌,他相信顾知马能感受到自己毫无恶意,可是毕竟是顾知马藏的密不透风的东西,他是真怕会伤了老人的心。
“虫子,来,你看这是啥,这是我十年前收那批长青五谷,用最好的长青五谷酿的酒,我叫它五谷青,嘿嘿,可惜了,你要是个人,多少能陪我喝点,老夫也不是吝啬之人,若你为人,我这百瓶十年五谷青都送你又如何?”
顾知马顿了顿,笑的其贱无比。接着换了一种惋惜无比的声音:“古来饮者皆寂寞,偏偏你是只虫,这酒可不敢糟蹋了!”
“啧啧啧,其香何似人间物啊?”
苏念鹤看着顾知马那副嘚瑟的模样,心中的纠结愧疚一扫而空,施施然飞过去,故意用不确定的语气说道:
“真的吗,我若为人,你送我百坛十年的五谷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