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老三死了。 除了他的家里人,受影响最大的便是刘娘子。 也不知道是哪个缺德的人传出来,说这桩事和她有关系,都是因为她,一个寡妇不守妇道,搔首弄姿地去和小娘子们争花神,还被选上了,所以花神娘娘才发了怒。 这话一传开来,刘娘子的豆腐摊子就没了生意,人都是避开了走,生怕沾了晦气。刘娘子见没了生意,本来打算早早收了摊子家去,谁晓得迎面撞上了邢家人。 邢家二老失了儿子,邢家媳妇死了丈夫,一家人听说这都是刘娘子害的,气头上来哪里还顾得上理智,越想越觉得那话对,拉了家里的人气势冲冲地就冲到了豆腐摊子。 刘娘子弱女子一个,又势单力薄,只能任他们砸了摊子,自己还被那邢家媳妇抓伤了,要不是路人中有看不过眼的,拦住了邢家人,刘娘子也不能全须全尾地回来了。 “吱啊”一声,木门从外头被推开。刘娘子神色恍惚地走进了家门,她的发髻都被扯散了,手上、脸上都有指甲抓过的血痕,整个人看起来狼狈极了。 “娘。”一声细弱的叫声,一个矮凳高的女童从内堂跌跌撞撞地走出来,她的身子很瘦弱,显得脑袋有些大,面色倒是白润,看起来气色极佳,倒与她的细瘦的四肢不太相称。 “月儿,你怎么出来了。”刘娘子看到女童,连忙小跑过去,抱住了她的小身子,“你的身体还没好,怎么出来了,你这几日不能吹风的。” 刘娘子有些急,抱住女童连忙进了屋子里,关上了门窗,用新被褥将女童裹了起来。 “你乖乖的,等你的病好了,娘就带你出去玩好吗?” 刘娘子摸着女童的脸,狼狈的脸上,一双眼睛却格外的温情,柔得如同化开新雪的暖阳。 女童乖巧地点了点头,从被窝里伸出一只小手指了指刘娘子的脸颊。 “娘,你怎么流血了?” 刘娘子有些不自然地撇过了脸。 “娘没事,娘就是回来的时候走得急,摔了一跤。” “那月儿帮你吹吹。”女童说着扭动着小身子,凑近了刘娘子的脸,小嘴微微崛起,“呼呼”地吹了两下,“痛痛飞。” “娘的月儿真好。” 刘娘子搂住了女童的小身子,把她紧紧地抱在怀里。 女童的小身子搂着并不软,触手感觉都是一把骨头,身体也凉的像是没有温度。 “娘,落雨了,月儿的衣裳湿湿。” 刘娘子用手匆匆抹去了泪珠子,放开了女童,重新帮她捂好了被子。 “月儿饿不饿?娘去做吃的。” 女童摇了摇头,一双格外大的眼睛一眨一眨地看着刘娘子。 “月儿不饿,月儿不想吃灰灰,月儿想吃糖葫芦。” “月儿乖,等病好了,娘再给你买糖葫芦好不好?” 女童失落地点了点头。 刘娘子扶着她的背,让她小心地躺了下来。 “月儿乖乖的,娘过会儿就来。” 女童点了点头。 刘娘子直起身子,走出了房门。 女童看着她的背影,小手从被窝里伸了出来。 她的手很小,看着又瘦,就像是骨头上附了一张皮。她弯了弯手指,那手上的指甲突然变长,女童像是发现了什么好玩的事情,“格格”地笑了出来,两只手的长指甲轻碰在一起,发出了细微的声响。 ---------------------- “邪法?”宁沅看着小少年,有些不解,“可是那人不是死在一个寡妇家里吗,难道是那寡妇是个采阴补阳的?” 陆千行皱了皱眉,神色不善地看着宁沅。 “采阴补阳?我可不记得修真界广记里有提到这些。” 宁沅心虚地撇开了视线,避免与小少年对视。 “就……就偶尔想起来的,我虽然不记得了,但也许我以前知道。” 小少年颇为高贵冷艳地看了她一眼,“嗤”了一声,没有去戳穿她漏洞百出的谎言。 “跟那寡妇没关系,镇上藏着个鬼修,我原以为那鬼修是个聪明的,知道收敛,看来是我料错了,它只是在等时机。” “鬼修?” 新名词! 宁沅又看向小少年,满眼写着“求解释”。 “有灵之物死后,灵不愿消散,如果天时地利,就能形成一种特殊的状态,凡俗称之‘鬼’,它们无形无相,往往需要依附他物,才能保住本体不散,吸收阴气来修炼。当它修出第一缕魂火的时候,就能够离开依附物,独立游走,就成为了真正的鬼修。” “那不是应该找个阴暗的角落里修炼吗?怎么会去害人呢?” “这是第一步,聚阴。鬼修聚阴后便成为了新魂,需要凝形,才能修出相,之后便是升阳、淬体。鬼修凝形后,就不再需要阴气,它们本体为阴,为了修炼,需要吸取阳气来辅助修行。被鬼修选中的活物天灵上会盖上鬼修的标记,可一人,可百人乃至更多。修真史上有过几次鬼修屠城,就是用一城之人的阳气来助自己淬体。而这里的这个鬼修,如果我没料错,在昨日之前,还是升阳期,但是那个人死后就不好说了。” “那这里的人不是很危险?”宁沅的脸色白了白,“不是说神器门也在这里吗,怎么鬼修还敢害人呢。” 鬼修听着就不像是走正道的,不该畏惧正道修士吗? “它不够聪明,野鬼罢了。正道围杀鬼修已经是千年前的事了,自那后鬼修几乎绝迹,这不知道哪里来的野鬼,侥幸修到了升阳,不知道收敛,还在修真界眼皮子底下开杀戒。” 陆千行看了一眼窗外。 那神器门虽然是个二流门派,来这里也不是为了收徒,但是若是派来的弟子连鬼修的手法都看不出,这门派只怕早就被蛀空了,才会什么人都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