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座小山突然坐在了你面前,是什么样的感觉? 别说宁沅懵了,就是一向自诩镇定,作为看客的小少年,都险些打滑,扶了一下树干,才保持住了平衡,不至于落了面子。 野兽类一向是体型与亲和力成反比,就是颜值度再高的野兽,体型一大,第一眼给人的感觉也是震慑而非惊艳,更何况,这野猪不仅体型大,长得还十分一言难尽,那大獠牙都快要戳到宁沅的脸了,铜铃大的眼珠子看着人。丑的最为别致的是它脸上的鬃毛,参参差差的小短茬,一根根竖立着,像小钢针似的,脸被覆盖了大半,愈发显得狰狞异常。 那野猪拱着鼻子,左嗅嗅,右嗅嗅。 宁沅保持着姿势动都不敢动,生怕惊扰了这突然停止了攻击的野猪。它一个奋起,自己小命就玩完了。 野猪最后把目标确定到了宁沅的手上,它的猪鼻子往下拱,那白色的雾闻起来真的是太得猪心了! 只是它的体型委实有些肥硕,这动作对它来说有些超纲了,那猪鼻子一拱一拱地,就是蹭不到手。 这实在是太令猪烦躁了。 它难耐地刨了刨蹄子,溅起了不少泥。 宁沅由于离得太近,无可避免地遭了秧,身上的流纹裙和脸上都溅了不少泥渍。 那野猪又叫了两声,显得更是急切,笨拙的身躯看起来倒也不那么可怕了。 宁沅用衣袖擦了擦脸,踮起脚,将手努力抬高。 看这野猪的模样,她似乎有些明白了,应该是她手上的白雾让野猪产生了兴趣,以致于它一下子失去了攻击性,突然变乖。 野猪安静了一点,身体停止了乱拱,只有鼻子还不安分地动着。 宁沅见此,心里的想法更为确定。她想着升灵图的模样,身体开始自动吸收周围的灵气,手上的白雾也变得多了起来,不多久形成了一团洁白的云。棉花糖的形状,柔柔软软的,看起来还很好吃。 宁沅说了声“去”,那云朵便飘向野猪,绕着它飞了一圈,然后停在了它的鼻子处。 野猪的全部注意力都被这白乎乎的东西夺去了,它虽然没开灵智,但是野兽的本能告诉它这是个好东西,吃了它! 白团子一停下,野猪就向上一扑,把它咬进了嘴里,囫囵吞了下去。 “嚎嚎——” 野猪欢快地叫了两声,拱着鼻子又想去碰宁沅。 宁沅感受到了它的高兴,但到底还是对它身上的钢鬃有些小怕,后退了两步。 野猪也不受伤,毕竟还未开灵智,不懂人的情绪,它站了起来,不长的尾巴甩了甩,又冲着宁沅叫了两声,然后像一阵小旋风一样离开了。 “我这算成功了吗?” 看着野猪消失在视线里,宁沅抬起头,看向仍旧靠坐在树上的小少年。 小少年很是勉强地点了点头。 他的本意是想用危险激发宁沅的本能,让她领会攻击的方式,没曾想本能是激发了,但方向好像打了个弯。 修士最常见的外功法便是术法,以灵根为根基,吸收天地间的灵气,产生出本命的元力,以此施展术法,可攻可守。 那白雾却与他从前见过的任何一种元力都不相同。 无法自行领悟术法的人,在这一道上难有大成,就是寻到了符合灵根的秘籍,也不过是依样画葫芦,难得其神髓。 更何况,也许只是宁沅的灵根比较特殊,那白雾也是元力的一种。 骄傲的少年生平第一次觉得自己的阅历过于浅薄,一时竟无法想出来如何教导眼前之人。 “千行?”宁沅疑惑地喊了一声。 “嗯。” 陆千行应了一声,从树上一跃而下,稳稳地落在了地上,然后打开储物戒,拿了一个玉简给宁沅。 “这是杂术入门,除了基础法诀篇,你不要过多涉及。你的灵根我看不透,也许到了神器门,能够用测灵盘测出来,如今你还是多修心法,与升灵图契合,淬炼身体为主,术法只做辅助。” 宁沅点了点头,拿过玉简,举到眼前端量了一番。 玉简就是薄薄的玉片,上面刻了纹路,有些像符篆,拿起来很轻,而且玉质也十分通透。 “玉简需要用神识查看,你把它贴到你额上心眼处,把神识沉入,就能看到它里面记载的功法。基础法诀篇里有生活法诀和步法。”陆千行说着停了停,略有些不自然地撇过脸,“你多练习步法,日后……” 宁沅瞬间懂了他的意思,脸上的表情变得颇有些哭笑不得。 “我也不是那么没用啊,我这不是,把野猪给赶跑了吗……” 她的声音越说越小,显然自己也不是很自信自己说的话。 “我没说你弱。”小少年又把脸转了过来,冷着一张脸,很是严肃地说道,“人与走兽不同,便是开了灵智的妖兽,也与它们不同。你可以安抚野猪,却未必能安抚住人心。不是所有修士都善于斗法作战,在我师门中,便有天华峰一脉,峰主弟子皆不善战,他们中有善阵法之人,有占星善卜算之人、有善炼药蕴养之人。修炼多杂学,不是只有善于战斗的人才被称为强者。法门无强弱,有强弱的是人心,弱者之心,便是身负绝学,修为超群,也难当大任。” “千行,修行最重要的是什么?” 一身白衣的停霭真人站在云华峰首峰的突岩上,面对着年幼的陆千行。山风很大,将他的衣袂吹起,宽大的袖摆遮住了小千行的视线,以致于他瞧不清师尊脸上的神色。 “千行你要记住,以后无论修为如何,都要守住自己的本心,不可因为惧怕、厌恶将身体交由情绪主宰。强者之所以强大是因为他们无论何时都能守住自己的本心,不会沦为任何人任何事物的傀儡。” 那时的小千行还不懂师尊说的话是什么意思,但却将那段话牢牢地刻在了脑海里。 “弱者之心……” 宁沅看着小少年,明明年岁尚小,却峥峥如松柏的模样,眼眸微微低垂。 她与小少年的差距从来都深如沟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