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别院中虽处处是花,却也有厅堂与主次厢房,还有其他一些杂七杂八的房间,足够生活起居用了。 院中的花丛中小路错杂,可以说处处是花园,但这院子还是划分了真正的花园。园中有供人乘凉的亭子,也有露天的石桌石凳,还有一个大池塘,里面种着睡莲,还有一个大水车,只是这水车只能由大风或是人力带动起来,平常只能静静地待在那里。 周生骁用舀瓢从池塘中舀出水,浇在身前的花朵上。 “再有一月有余,荷花就要开了。” 楚歌没有答话,周生骁也没有再说话。 周生骁拿着一个水桶,放进池塘中,待水桶充满了水,再把水桶提上来。周生骁一手提着水桶,一手拿着舀瓢,直线向前走去,一边走一边浇水。楚歌就站在水车旁边静静看着。 待周生骁回来,水桶已经空了,他便再舀满水,选择旁边的另一个方向向前走去。 楚歌在院中住了几天,大概知道院中的布局。那些花丛中的小路虽然横纵交错,但也有主有次,主次分明,很多主路最后会聚集到一条主路上,而所有的主路都是由这花园中的水车散发出去的。这池塘虽不是位于整个园子的中心,但是也差不多了。 周生骁是在选择一条路走到头,离水车越远,水桶中的水越少,这样就能更多的节省体力。而且离水车越远的花越适合在干旱的地方生长,反之亦然。当时设计院子时,应该就已经把这点想好了吧。 楚歌在水池边静静地站着,不敢过分移动,因为周生骁每隔一段时间会回来看到楚歌。王爷在站着浇水,一个平民又怎敢光明正大地坐下,这点道理,楚歌又怎会不懂。 周生骁会武功,浇水速度提高了不少,平民家的女孩子因为要做活计,身体素质不差,尽管如此,楚歌后来还是感觉站得脚疼,腿麻,足以可见这院子之大。 周生骁之前并没有多看楚歌一眼,他的眼中只有花。后来,周生骁的呼吸微微有些急促了,这时看到楚歌还是一动不动地站着,不禁多看了两眼。 待周生骁浇完了整个院子的花,也已经过了三炷香的时间了。 —— 周生骁坐在了石凳上。 “哎,你过来。”周生骁叫楚歌。 “是。”楚歌应道,却没有移动半分。 “本王让你过来。” “回王爷,草民……腿麻了。” 周生骁一愣,随即笑了,走到楚歌身前,笑着看着她。 突然,周生骁伸出手拉住了楚歌的胳膊,拽着她向石桌走去。 楚歌双腿一动,犹如万千根针扎在腿上,又酸又疼又麻,说不出来的滋味。 “你……嘶…嘶…嘶…”楚歌每动一下就倒吸一口凉气,心里恨周生骁恨地牙痒痒。 终于来到了石桌前,此时楚歌的腿酸麻得已经不能支撑自己站立了。 楚歌一下子坐到了石凳上。 周生骁正开心,懒得计较楚歌不讲礼数,也坐了下来。 —— “哎,你叫什么来着,日子久了,本王忘了。” “回王爷,草民叫楚歌,楚霸王的楚,四面楚歌的歌。”楚歌咬牙切齿地看着周生骁。 “哦,楚霸王?那好,楚霸王,本王渴了,你去给本王沏茶。” “回王爷,草民叫楚歌,不叫楚霸王。而且草民腿麻,恕难从命。” “腿麻?那好吧。”周生骁站起身,一步来到了楚歌面前。 楚歌吓了一跳,看着周生骁满脸春光灿烂,心有余悸,“你要干嘛?” 周生骁脸上有遮挡不住的笑意,他蹲下身子,伸出手,握成拳,然后突然向下砸去,拳头下面是楚歌的腿,“给你揉揉腿,缓缓麻劲儿。” 楚歌一哆嗦,双手向周生骁伸去,想推开他。周生骁一把握住了楚歌的两个手腕,抓在一起。 “你这是干什么,本王好心给你揉腿,你还想打我,真是不知好歹。”周生骁说着,脸上的笑容没有褪去,手上的力道重了几分。 “啊!疼!周生骁!”楚歌一时没收住,直接呼出了他的大名。 “你还敢直呼本王的名讳,你可知该当何罪!”周生骁嘴上说着话,手上一直没停。这个女人,胆子不小啊。 “皇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你现在这是……这是……啊!疼!……你这是强抢民女!……是暴力行径!” “强抢民女?我记得是民女自己跑来的吧,我可没有强抢。” 楚歌知道自己说错了话,被堵得无话可说。只能大声喊着,想缓解自己的疼痛和麻劲儿。 楚歌当然也不会闲着去看那些法律条规,当然不怎么懂法。何况现在这个情况,楚歌也不知道有没有触犯了法律什么的,她也没有思考的机会,就脱口而出胡说了一条。 —— “王爷。”突然出现了一个声音。 周生骁停下了手上的动作,放开了楚歌,楚歌一边揉着腿,一边看向来人,是钟义。 “东西都准备好了,放在了西厢房里。”钟义当做没看见先前的一幕,继续刚才的话道。 周生骁坐到石凳上,“我刚浇完花,渴了,你去沏茶。” “是。”钟义走了。 “你把什么东西放到我房间了。”经过刚才一系列的事,楚歌的语气也变得不好了。 “你想要的东西,也是你该要的东西。” 楚歌心想,“我想要的东西?大清早他来的时候我说没有茶叶来着,不会是他听见之后,准备茶叶给我了吧……” 楚歌对周生骁笑笑,“不会是茶叶吧……” 周生骁笑了。 楚歌看周生骁没有回答,也就没有再问,反正一会儿去看看就知道了。 不一会儿,钟义提着茶壶脚步轻快地走来,为周生骁倒了一杯茶。 “怎么这么快?” “西厢房有温水,所以烧水没用多少时间。” 楚歌心中惊讶,“钟义不是周生骁的侍卫吗?怎么还会这么熟练地烧水沏茶,简直像个小厮。” 楚歌又看到周生骁手中的茶杯里分明放着茶叶,心中又惊讶,“这院子中不是没有茶叶的吗?难道周生骁给我的东西真的是茶叶?” 周生骁没有抬头,仿佛是听到了楚歌的心声,“这院子的茶叶都在东厢房。” 楚歌心中笑道,“呵……呵……呵……” —— “你今年年芳多少?”周生骁突然道。 楚歌没有一下子反应过来周生骁是在和自己说话,“回王爷,今年年芳十八。” “好。钟义,带她回去吧,让她在巳时二刻之前收拾好。”周生骁说完就放下茶杯走了出去。 钟义与楚歌站着施礼,恭送他离开。 “姑娘,我先带你过去吧。时间紧张,恕我冒犯了。”钟义说着,拦腰抱起楚歌,施展轻功向西厢房奔去。 楚歌第一次双脚离地,还用这么快的速度前行,不由得感觉有些害怕又有些刺激。 楚歌双手劳劳抓住钟义的衣襟,紧闭双眼,脑中一片空白。 —— “姑娘,到了。姑娘?”钟义叫着楚歌。 楚歌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自己已经落地,“啊?啊?” 等她反应过来时,发现自己抓着钟义胸前的衣衫,贴在钟义的怀中,而钟义却没有任何逾越的举动。 楚歌连忙放手,“啊,对不起。” 钟义退后一步,“姑娘,请进吧。” 楚歌这才发现自己已经来到了自己的房门前。 楚歌向前走去,推开了房门。 —— 一打开房门,楚歌发现自己的房间被堆满了大大小小的箱子,箱子上都缠绕着红色的布条。 窗前的软塌上放着一身红衣和头冠。那是红嫁衣,镶着金边的红嫁衣。 “这是……”楚歌回头看向钟义。 “王爷要你在巳时二刻前准备好。” “……”楚歌一时反应不过来。 “还有不到半个时辰的时间,你快些准备,刚过巳时我再过来。”钟义留下两刻钟给楚歌后,就走了出去。留下楚歌一个人在房间里发愣。 其实楚歌应该是能料到的,奈何楚歌紧接着腾空而飞,脑中一片空白,根本没有可以考虑的时间。 不过,周生骁说得很对,这还真是楚歌想要发生的事。 楚歌自语,“没想到来的这么突然。不过……”楚歌拿起放在软塌上的红衣,“这嫁衣真美啊。”楚歌不自觉地轻笑了一下,“对我来说,是不是有些太奢侈了。” —— 楚歌换上嫁衣,自己挽了发髻,画了红妆,戴了头冠。 “大婚到头,连个为我挽发髻的人都没有……”楚歌苦笑。 楚歌没有因为自己出嫁时只有一个人这样冷清,而对周生骁有什么想法。因为钟义在来时已经告诉过她,“没有王爷的允许,别人是不能随意出入这里的。”周生骁对这园中的花爱惜到了如此。 楚歌很快装扮好了自己,坐在梳妆镜前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可惜这样的我不会被池看到……” 楚歌沉浸在自己的思想中,想起了以前的种种,想起了爹和娘,想起了一个姑娘,想起了周生池……只没有想起自己作为新娘应当有的喜悦。 —— “姑娘,你准备好了吗?”钟义的声音在门外响起,时辰已经到了。 “好了,你进来吧。”楚歌应道。 钟义走进房间,看到楚歌已经打扮好了自己,微微有些惊讶。 “轿子已经在门口等着了,这次恕我不能再带你过去了,只能请你自己走去门口了。” “好,我知道了。”楚歌知晓为什么钟义不能施展轻功带她飞奔前去,只因嫁衣太过繁琐,如果再像那样快速移动,恐怕楚歌身上的嫁衣也会变得不能看了。 “还有,你的行李要收拾好,之后你就要住在骁王府了。你只要打包好,我会让人帮你把行李和嫁妆一起抬过去的。” “多谢。”楚歌用棉布包好了自己少得不像话的行李,还不放心地用一只房间中衣柜里的箱子装好行李,再放进那些大箱子中,这样应该就不会有人不小心发现她的行李的内容了。 楚歌的行李并非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物什,只是有一样东西是绝对绝对绝对不能被其他人,尤其是以后她要接触的人发现的,那是楚歌爹爹的牌位。 楚歌一边整理自己的包袱,一边对钟义说,“你刚说嫁妆,可我并没有什么嫁妆啊。你也知道,我无父无母,是个孤儿。” 钟义指了指地上放的大箱子,“这些就是你的嫁妆。” “这些是我的嫁妆?”楚歌诧异,“这难道不是周生骁送过来的聘礼?” “……这是王爷吩咐的。”钟义顿了一下,“王爷说你没有亲人,不用送聘礼上门,拿些东西算作你的嫁妆,也算是没有亏待了你。” “他还真是节俭。”楚歌笑了笑,不明其中意味。 其实钟义并没有转述周生骁的原话,只是提炼了其中的主要意思。 周生骁的原话是说,“你去随便拿些东西给她,让她带着那些东西上我王府的门。别弄得太寒酸了,不然让别人看见了,还以为我骁王府是收留所,什么人都能进这王府的门。聘礼就省下了,也没有地方送去。” —— 楚歌收拾好行装,留下钟义,独自走了出去,快速赶往门口。楚歌也知道时间不容她再多想了。 来到大门口,楚歌看到一个四抬轿子停在门口,还有好多人。有奏乐的人,有抬轿的人,有打扮的像媒婆的人,有看上去像侍女的人,有等在一旁,看上去是准备抬箱子的人……虽然有那么多人,但门前却不吵闹,杂乱。 “这些应该都是骁王府的人吧……”楚歌心想。 媒婆装扮的人迎着楚歌走了上来,“姑娘,快上轿吧,可千万别误了时辰。哎,你怎么都已经画了红妆了。”媒婆招呼着几个侍女,“快来给她再补补妆,她化过妆了,这倒是省了不少的事。” 楚歌心中微微震动,“原来周生骁想到了这点,让人等在门口给我上妆。真不知道是该喜还是该为自己感到悲哀。我居然连出嫁都这么草率……” 媒婆又发话了,“你去给这位姑娘说说一会儿拜堂要注意的要事,别漏了哪个。你去给她补补妆,她画的红妆还算不错,你看着随便补补。你去把盖头和苹果都拿来。还有鞋,给她把鞋脱了,把绣鞋拿来给她套上。还有你们,该抬的箱子一会都会放在门口,你们都留心着,别漏了。奏乐的,都别停,现在开始,一直吹到我让你们停才能停……”媒婆指挥着众人,众人有条不紊地行动,似乎已经习惯了如此,都知道该做什么事。 楚歌被众人围绕,拉扯着,换了绣鞋,盖了盖头,塞了苹果,旁边一个侍女交代着楚歌拜堂时要注意的事。奏乐声一直没有停,震得人耳膜有些疼。楚歌的‘嫁妆’也被钟义一一从房中搬出来,小厮们纷纷上去抬了箱子…… 终于,一切都准备完毕,楚歌上了花轿。 “起轿!”媒婆大声呼喊。 楚歌乘着轿子离开了这座她住了半月的别院。 楚歌在轿子中通过小窗望了一眼别院的大门,大门上面挂着的匾额上赫然写着“百花苑”。 楚歌静静地捧着苹果端坐在轿子中。她出了大门后没有说任何话,只是一味任着他人摆布,或是静静听着别人说话随后点头。她没有告诉任何人,她的衣服有些宽了,不合身;袖子有些长了,不方便;鞋子有些大了,不好走;裙摆有些长,容易踩住;红妆画的太浓了,不舒服;头冠过沉了,脖子有些酸;盖头太大了,已经依偎到了肩膀;轿子看着外表很华丽,里面软座的木板已经松了,不敢把重心全部放在座椅上,怕坏掉…… “没关系,我做到了我想做的,这些都不是必要的,也不是我该奢求的……” —— “噼里啪啦……”鞭炮声响起了。 楚歌知道自己已经到了骁王府门前。 “落轿!” “新娘子来了……” “这是这个月第五个了吧,不知道后面还有没有,唉……” “你少说两句,别让有心人听了去,那可是王爷……” “不知道这都多少个姑娘了……这王爷可真……是个王爷……” …… —— 楚歌下了花轿,在吵闹声中听到了这些人的谈论,却装作没听到。这些她都知道。 楚歌被人搀扶着踏进了骁王府的门槛,一路听从媒婆的指示,过火盆,接花球,拜天地,进洞房…… 该有的礼数都齐全了,只是少了热闹的宾客,多了许多花衣女子注视的目光…… 那些都是周生骁的妾室,确实有很多…… 周生骁娶的妾室实在太多,骁王府不说三天两头,个把月就会办一次喜事,一办就是好几天。人们对这样的情况已经麻木了。周生骁也不会为了娶个无关紧要的小妾,就兴师动众邀请亲朋好友来参加婚宴,所以婚宴上没有宾客,只有王府的人。 —— 一天的忙碌过后,天色还没有黑下来。 在骁王府的竹园中,楚歌静静地端坐在床上。 房门被推开,来人是周生骁。 周生骁向楚歌靠近,揭开了她的红盖头。 楚歌看着他一身红衣,再看看自己,感觉有些讽刺。 “过来,喝酒。”周生骁拿起桌上的酒杯,倒了两小杯酒。 楚歌从床上起身,走到外室,拿起桌上的酒杯。 楚歌看周生骁晃着手上的酒杯,没有要与她饮交杯酒的意思,就一饮而尽手中的酒,后把空酒杯放在了桌上。 “你这么心急。”周生骁看楚歌饮完了酒,再倒了一满杯给她。 “交杯酒只一杯就够了。” “我们还没交杯呢。”周生骁笑看楚歌。 “……”楚歌无言,拿起酒杯,坐在周生骁身旁的凳子上,拿着酒杯的手伸向前,勾住了周生骁拿着酒杯的手臂,随后一饮而尽。 楚歌喝完之后没有放开手,挑眉看看周生骁,意会让他喝酒。 周生骁看到楚歌如此,面无表情地喝下了酒。 “既然交杯酒喝完了,那我们是不是也该办正事了。”周生骁一把抓住楚歌未来得及抽回的胳膊,楚歌挣脱不了。 “等等,等等……”楚歌急呼道。 “等什么等,洞房之事可不能等。”边说边拉着楚歌向内室走去。 楚歌挣扎,奈何挣脱不了一个习武的成年男人手掌的束缚。 周生骁大手一挥,把楚歌扔在了床上,“你这样,是欲拒还迎?”周生骁大身压上,再次束缚住楚歌的双手,另一只手剥着楚歌的嫁衣。 “周生骁!你怎么能这样对我!”楚歌急了。 “不这样?那你说我该怎样?”周生骁的脸又黑了几分,她居然又直呼自己的名讳,他的手没有半分停下来的意思。 “我……你不能这样!我……我最近不方便……” “……”周生骁听了,手上的动作停了下来,脸色黑的发青。 周生骁大手捏住楚歌的下巴,“你是故意的?想看我的笑话?你不能行周公之礼怎么不早说?还是说,你说谎了?” 楚歌的下颚被掐得很疼,“我怎么敢对你说谎,你可是王爷,也是我的夫君。刚才我就想说,可是你没有给我机会。” “你的意思是说都怪我了?我又没有封住你的嘴,你为何不能早点说?还是说你就想看看男人会对躺在床上的女人做些什么事?”周生骁的脸色更黑了,手上的劲道也更大了些。 “刚才我太害怕,一时心急,没有想到。”楚歌渐渐冷静了下来。 “是吗?”周生骁手上的力道又大了几分,楚歌感觉再这样下去,自己的下巴不是脱臼,就是要被捏碎了。 “妾身不敢对你说谎。” “哼,妾身?!你还不配。”周生骁从楚歌的身上离开,“我骁王府这么大,女人这么多,比你出色的女人一抓一大把。你以为你有什么资格能这样一而再,再而三的玩弄我。” 周生骁离开了这天的新房,带着怒气。 “一个下贱的女人也敢如此和我说话。比她身份高贵的女人比比皆是,哪个不是对我百般献媚。像她这种不知好歹的女人,哼,在这骁王府怕是活不长久吧。” 新婚之夜,楚歌一个人独守空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