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屋里的温度比之外面起码高了好几度,气温在渐渐升高,酒香仿佛是一剂酵母在发酵着什么,理发女飞红的脸,映在吴超群充血的眼睛里仿佛是一团飘忽燃烧的火,氤氲的酒香蒸腾着迷蒙着眼帘。他端起酒碗,酒入喉时是一股沸腾的热流,穿破喉头胸腔,象唱着一首灼热的歌,热热的酒液浸润了全身,直入心田。一块血红的火腿塞入了吴超群的嘴里,他看着这双布菜的手,骨节粗大,青筋毕露,手指甲上涂着腥红的指甲油。那满头摇晃的发卷罩着一颗不大的脑袋。他愣愣的望着那张不断说话的仁中特别长的薄薄的嘴。听不清什么只闻见一阵嗡嗡的声音。这就是妈,这是他那做皮肉生意的妈呀,如梦如幻的,从不曾托梦来过的那做鸡的娘如今活色生香的就出现在眼巴前。吴超群这才意识到,他的心里从来都是强烈的想念着妈,发自肺腑的一声喊叫“姆妈呀,可想死我了,”如劈破了一根粗毛竹管,那破空之声裂帛而出,沙哑着劈啪落地,接着是一阵杯盘狼蝶的碎裂声。吴超群隔着桌子扑向娘的怀里,他的脑袋在大红紧身衣的胸着搜索着,就如他儿时寻找娘的乳,他嚎嚎地哭着。脸埋在了一片厚实柔软的红色里,他紧紧抱着,一直往里挖,象要把自已一整个人种入这具躯体内。 娘紧紧的搂着他,身子火热,脸深深的埋在娘的怀里紧紧的快要窒息,间或错落的呼吸中鼻端涌进的是一股浓烈的劣质花露水的刺激,吴超群记得那是娘的味道。娘怜爱着她的儿,迷朦中滚热的体温象极了儿时给他扒光了放在浅浅的木头澡盆里洗澡,水浅浅的,从前面贴着他,后背冷冷的他紧紧的扑向前面滚热的躯体,潜入一片温暖的汪洋,在波涛中起伏着。 水可真深呀,滚烫,象一条快乐的鱼儿,吴超群在热浪里翻滚着,一直到累了游不动了,才停下,娘放开了他,爬上岸去,翻捡着衣物,发出了悉悉苏苏的声音,夏日里吴超群赤条条的在滚热的河水里游泳嬉水,娘在岸上洗着他扒下的衣服,然后摊开在石头上晒干,直至洗完了全家人的衣物他便钻上岸来换上洗晒干净的衣服,散发着一身太阳味儿跟着娘回家,可今日里渐渐的起风了,劣质花露水的气息散淡在空气中,吴超群的身上起了个寒战。他到处寻找着娘,娘似乎也光着,背对着他,在地下收拾着衣物。他从水里起身,要站起来。水拉着他站也站不起来,直至他用力一下子跳出水面,发出了“啊”一声。蹲在地上专注着衣物的娘被吓了一大跳,一下子转过身来,□□蹲着的人此时如一只猿猴从地上弹跳了起来,脸上二只鼓突的眼珠木愣愣的直瞪着吴超群,右手上拿着一张小纸片。吴超群一眼便认出了那是早晨刚去农业银行存好的存单,他的全身忽然一下子热了起来,眼睛渐渐的冷凝沉重,他走向了娘,走近了理发女。 四只青筋毕露的手在交织着,吴超群有力的大手在死死的掐着不算太细的脖子,上面端着的是一双紫涨的脸,已足足有一分钟左右了。眼对眼的看着随着手底下的凝结不动,那双眼珠鼓突着向外,舌头也慢慢的挤了出来,拖着发出不大的呃呃声,象夏日里丝哈着红红的舌头散热的狗,一缕夹着血丝的涎水挂在了吴超群圈紧挤压的手面上,一双苍白的手胡乱的扒拉着,手指甲在吴超群的手背上撕出了一缕缕白痕,带着些许刺痛,口水的漫挂加剧了这痛感,呃呃的声音也嘶哑着。脸越来越黑,吴超群的眼睛里如慢镜头般的漫起了一片青烟,那送别娘最后一程回望的青烟,袅袅的升起,弥漫在眼前。最后一面的娘脸面枯稿乌黑,没给他留下一句话。此刻娘就在自已的面前,“娘。”他大叫着一把丢开了手底下瘫软如泥的躯体,一下子垂下了头哭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