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风肆虐,十步之外,飞雪眯眼,几乎看不清行路的路标。
“王爷。”童大几乎要吼叫着,才能听到自己的声音,“风雪太大了,看不清前路,斥候也辨不清方向,还是原地驻扎,待风雪过后再寻找吧!”
怒吼的烈风啮噬着早已被冰封住的大地,没过大腿的荒草被风吹的扑倒,隐隐露出了地面厚厚的冰层,他们不敢骑马,只能下马一点点的挪。
刘琛感觉自己的头已经同冰冷的头盔冻在了一起,成了能够折手的冰坨子。
他摇了摇头,突然觉得有点好笑,这样大的风雪,紧挨着他的人,也看不清他的样子。
他学着童大的样子,对着右手边喊“不行!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况且西南线如今有了缺口,仇池人必定会寻机会南下,他得尽快摸清路标,寻到适合的方位,待守备军一到,才能尽快将防线重筑。
“殿下!你看前面。”陈晓峰指着远处一团团的黑雾大声说。
那物体正在移动,像是长着血口的庞然兽物。
刘琛心脏如锤击的鼓点,生出些不好的念头。
斥候无法与他们离得太远,这种气候,连鹰隼都飞翔不了,他们若是孤军驰远,一旦落入敌人彀中,后果只能是死,但在这种时刻,斥候就是斥候,仍然比常人要更加警醒,保持了斥候应有的素质。
上百名斥候将马留在原地,朝着远处狂奔了一段距离,突然被迎面来的流矢刺破了队形。
幸而风雪太大,无人受伤。
斥候辨别方向比一般人要强出很多,凭着记忆,摸回原地。
“殿下,是仇池人。”为首的斥候,双眼龇的血红,声音都开始颤抖起来。
刘琛阖眸片刻,重新睁开眼睛,道:“传我令,将主道让出来,将马藏在草深处,让他们过。”
“殿下!”童大几乎吼破了喉咙,“不能让他们过啊!再往下便是咱们元城了。”
刘琛转头盯着他,虽然只能看了大致的轮廓,一字一句:“你知道他们有多少人马?咱们才多少人,如果同他们打,便等同放弃了唐国公的性命,待他们过后,后面有守备军,退一万步讲,即便他们真有咱们的布防图,能从南面绕到元城,元城我留了兵。”
“况且。”虽然不想承认,但刘琛只能实话实说,“咱们三千人,根本不是他们的对手。”
流矢只是他们用来探路的招式,刘琛等人此刻唯一的优势就在于,今日风雪迷路,地上一切痕迹都能被掩盖住。
童大道:“咱们有火铳。”他突然想到,这样的天气,即便是王妃特意为他们配上的火铳,也根本起不了作用,一来风大,二来射程固定。想用火铳,只能等对方靠近百步之内后,可一旦靠近了,对方也将自己的人马点清了。
如果对方人数过多,他们连逃的机会都没了。
轻骑的火簇都不能在这种天气使用,更何况不熟练的火铳,一不小心,可能伤到的就是自己人。
童大咬着干裂的唇抱拳,牵马转身走到了后方去传命令。
刘琛等人躲在枯草深处,悄悄滑进了一方天坑之中。
待对方过境,众人不免倒吸了口冷气。
幸而未冒失动手,对方有两三万之众。
刘琛将头贴在天坑的沿上,紧紧握实了拳头。
雪越下越大,积在及腰的荒草,重的茎杆从中折断。荒草下面便是冻住的土地,滑的走不成马,人只能在上面慢慢挪。
刘琛看不清前路,寻不到走马的路标。“这西南线之前是西北军和甘州营共同在守,岳父既知缺口在何处,若是遇上强敌,会不会同我们一样,先退到安全之地?”
若为仇池人或是北地人勤杀,对方在阵前叫板,必定将人头挑在阵前,这是打击对方士气的最常见的做法。
童大想了想,“我们需要熟悉此地的人带路,看看这附近除了天坑,还能有何处可避。”他招手唤过一名当地的铁匠,对方常年跟随军队出征,熟悉此处地貌,“这附近还有何处能避让大军的?”
那铁匠想了想,摇摇头,道:“只有这天坑。”铁匠感觉到自己手指头冻僵了,仿佛被人轻轻一击,便能从手腕上掉下来,当然他的手此刻也是两只通红的充血馒头。
突然。
“对了!死人沼,翻过这个山头,后面有死人沼。”他眼睛里的火只亮了一瞬,“不过。”
“不过什么?”童大脾气急,嗓门大,将老实的铁匠吓了一跳,“你倒是说!”他最不耐扭扭捏捏的人。
“不过死人沼从来没有人在那里打过仗,别说这种天气,就算是春天,死人沼也是会吃人的。”
这里的萧风骤雪已然下了三日。
“死人沼不会结冰?”童大是只旱鸭子。
“不会!沼泽的成因决定了它四季常醒,吞吐万物。”刘琛冷着眸子说道。
“传令翻山去死人沼。”刘琛下了决心,既然唐晏已然寻了两三日,那就说明该寻找的地方都找过了,死人沼是他唯一的机会。
铁匠急道:“那里会吃人的,即便是西北军也不敢轻易去那里。”
刘琛道:“若是岳父真的与对方兵力悬殊,以他的耿介和忠直,怕是会将对方引到死人沼同归于尽也说不定。”
第三日了,若是五日内再寻不到人,也不必寻了。人即便寻回来了,只怕也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