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的脸冷若冰霜,动作利落的启动了车子,油门轰鸣,文浔一个惯性微微向前,在小幅度的俯冲里一下忘了去说更刺耳的话。
她知道自己已经成功的激怒了靳砚之。
酒精变成了委屈涌了上来,文浔侧过脸用衣服掩饰眼角湿漉:“混蛋。”
抛出了最后两个字,她像是冬眠的小动物,缩进了大衣里。
车子开上了大路,已经凌晨两点了,外面的初雪已经成了漫天鹅毛。整个城市都被包裹在混沌之中,靳砚之黑色的车子如同在白浪里披荆斩棘的巨帆,他像是缄默隐怒的舵手。
文浔在暖气里迷迷糊糊的睡着,失去意识之前,她似乎感觉到了靳砚之的指尖极轻极浅的触碰了一下她滚烫的脸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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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晨三点,文浔在大床上醒了过来。准确的是说,她是被餐厅里飘来的香味勾醒的。
一个名字准确而迅速的跳出了大脑——牛姐牛肉蛋炒饭。
文浔掀开了被子四处张望。这是酒店套房,靳砚之不在。她的身上不知何时换上了柔软的丝绸睡裙。
文浔微微红了红脸,踩着拖鞋走出了卧室。
打包好的蛋炒饭还散发着温热的气息,筷子和小勺码的整齐,是刚刚买好的。旁边是一杯清水。
文浔坐下来,凝视着蛋炒饭看了会儿,慢慢的拿起了勺子。食物入口的时候,被酒精麻痹的肠胃才后知后觉的运转了起来。
文浔吃的很慢,眼眶红红的。
似乎是十二年,亦或者是更久之前。每逢江城下雪,靳砚之总会找个由头拉着文浔出来玩。
彼时靳砚之是靳家一众孩子里外貌出众的矜贵清秀小少爷,除此以外,从不显山露水。他内敛的情绪鲜少张扬,只有跟着文浔疯玩时才有一点点少年肆意的味道。
父亲总说靳砚之是个有城府有筹谋的孩子,在文浔眼里,他是绝佳的玩伴、最具安全感的大哥哥。
他们去冰湖上凿洞钓鱼,笑声顺着湖面飘出去很远;去松树上拂积雪惊吓的小鸟扑簌簌的飞上天空;去关门的游乐园清理出一个秋千,在吱吱呀呀的声音中晃荡一个下午……
文浔总是弄湿自己的手套,把小手冻的红扑扑的,靳砚之便把她的手揣进自己的口袋,牵着她去街角的一个小档口。
“牛姨,两碗牛肉蛋炒饭。她的那一份多蛋少米不要葱。”
小少年流利的说罢,牵着小姑娘坐下。
在烟火味十足的小店里,他漂亮的毛呢大衣和靴子总是显得格格不入。文浔坐在他对面,托腮看的入了迷。
一家店可以开十年,二十年,温热的记忆呢?在两个人已经离开了原地出走了漫长的旅途以后,他们的记忆又保存在了哪里。
文浔慢条斯理的吃完了饭,扯了条浴巾,把自己泡在了温水里。
她太累了,温水没过了她的身体、肩膀与脖子,最后停格在她的鼻息底下。文浔仰面看着盥洗室顶端的水晶灯,想到了在一切偏离正常轨道之前她最后听到的那句话——
“文浔,美则美矣,只是无趣乏味的很。”
五年前,靳砚之靠在窗边深棕色的椅子上,轻轻淡淡的说出了这句话,清隽的脸上辨别不出喜怒。他的面前,是他的堂弟,靳丛安。
……
靳砚之端水果进来时,卧室和外间都空着。他迅速扫了一眼桌上的食物,饭文浔吃了小半,水倒是喝了不少。
靳砚之快步走到盥洗室门口,轻轻叩了叩,里面没有动静。
他拧开了门把,一眼看到浴缸里的水漫到了地砖上。
文浔睡着了,随着温凉下去的水,绵密泡沫在迅速消失。女孩水藻一般的头发浮在水面上,她闭眼时如同沉睡的水妖,有致命的魅力。
靳砚之喉结微微动了动:“出来,会感冒。”
文浔起先无动于衷,几秒后,她睁开眼睛,在略微刺眼的光里捕捉到了靳砚之的存在。
水眸慢慢的聚了焦。
靳砚之转身要给她拿浴袍,湿漉漉的小手突然从水里探出,抓住了靳砚之的手腕。
靳砚之低头,一阵呼啦啦的水声后,文浔从水里探出了身子,勾着他的脖子,迷迷糊糊的吻住了他的嘴角。
“靳砚之,我好看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