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莫云卿仍在打点,九公主宇文池便喜滋滋地跑过来:“莫姐姐,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你先听哪一个?” “好消息吧。” “父王允我跟在姐姐身边,不与他们同行。” 莫云卿眉头一跳,紧接着问道:“那坏消息呢?” “王兄听闻不大放心,打算一同前往,太子哥哥也听说了,这会儿应该在来的路上。”宇文池噘了噘嘴,一脸无辜,“我不是故意的,没想到王兄就在附近。” 抿了抿唇,莫云卿压下心中的感觉,轻笑道:“我也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公主想先听哪一个?” “那就,”宇文池垂头,叹了口气,“坏消息吧。” “作为侍卫长,哥哥已经出发了。”莫云卿继续手中的动作,将衣饰整顿一番,“大概是和王上一道的。” 话一说完,果见宇文池有些懊恼,耷拉着脑袋道:“那好消息呢?” “好消息就是,”莫云卿嘴角上扬,眼含笑意,“我十分乐意与公主同往。” 宇文池为自己招惹了两位烫手山芋,不膈应她一番,简直不是莫云卿的性格。不过,这之后,还是头疼起两位殿下的到来。 二皇子宇文城倒还好说,客客气气应付便是,可是面对宇文境,便不免尴尬了。 索性,这份尴尬没持续多久,太子殿下便带着人来了,莫云卿硬着头皮前去迎接,却在见到宇文境身后之人时,愣住了。 宇文境身后的人是章引,站在章引旁边的男子戴着面具,不用想,自然是大师兄。 “青青,这两位是宁国的皇商,章家的公子。”宇文境见莫云卿愣住,出声提醒,随即,她才反应过来,朝着二人行了礼。 陆昭捋袖作揖,面上始终带着淡淡的笑容:“久闻将军盛名,如今看来,果然是虎父无犬女。” 看他这般模样,陆昭应该是知道了自己的身份,可他并未揭穿,当着宇文境面前做戏。其实这样也好,毕竟将军之女和他国“皇商”有什么联系,很可能惹来不必要的麻烦。莫云卿笑笑,恭维道:“远在燕国,也能听到鹿城章家的名号,小女子一直好奇那个神秘而富庶的章家,究竟是何模样呢。” “这个好说,”章引大笑走上前,“姑娘若是有机会,去鹿城走一遭不就行了,到时报上我的名号,定有人热情款待。” “章公子可是处处留情啊。”人未至,声先到,远处走来的男子穿了件宝蓝色的外袍,腰间美玉装饰,“不过这位姑娘,公子还是不要招惹为好。” 莫云卿尽力扯出一个笑脸,另一块烫手山芋来了。 “王兄,太子哥哥。”宇文池从屋内走出来的时候,就见到厅堂前站了不少人,唤了几声以后,又怯怯看向莫云卿,见她神色无异,才嬉笑起来,“莫姐姐,我收拾好了,咱们什么时候出发啊。” 环顾四周,见到大家都向自己看来,莫云卿才开始安排起前往春围的事宜。陆昭章引是跟着宇文境来的,但若如此,就相当于宇文城得一人一车。莫云卿让人再备了马车,将陆昭章引并行,二位皇子一人一乘,她与宇文池一乘,很快便组成了一个小型车队。 一路上,除了宇文池说说笑笑,其他人都保持着相对的安静,如此,也算稳妥地走了一段。直到临近围场,宇文池突发奇想,拍身上马,莫云卿见机跟着追过去。 策马奔驰在大道上,路边的树木抽出新芽,夕阳穿过枝丫,铺出一片柔和的曲面,暖阳洒在身上,顿觉惬意与舒适。宇文池软鞭轻扬,策马而去,她一边奔驰,一边回头大笑:“莫姐姐,我们比赛吧,谁先到终点就算赢,输的那个,要答应赢的人一个要求。” “公主殿下,你耍赖。”莫云卿抚额,再一看,宇文池已经跑了老远,不再顾虑身后,她加紧马腹,一个用力,便如箭一般冲了出去。耳边风声在呼啸,却很久没有享受过这般明媚的春日。就连身下的骏马,也似是感受到主人的好心情,尽情奔跑。 随后,莫云卿缓缓松开了缰绳,马儿也放缓了脚步,倒是宇文池的马折了回来,靠在树旁一声长鸣。 “这……”宇文池拧着秀眉,似是还没弄清楚,明明已经快到了,怎么这马儿又折回来了,莫云卿翻身下马,轻笑解释道:“忘了告诉公主殿下了,这马儿原是一对,大约是公主的马儿,思念恋人了。” “哼,莫姐姐,你居然耍赖。”宇文池说着也翻身下马,漂亮的红衣在夕阳下印着光晕,她仰头,似是在邀功一般,“不过莫姐姐,我可是冒着被王兄斥责的危险,才帮你把他们甩在后面的。” 莫云卿丝毫没有领情,继续道:“所以我也要冒着被父亲斥责的危险,这般无礼地丢下两位殿下离开。公主啊,你说,这可怎么办才好呢?” 忽而,空气中传来一阵大笑,接着另一个笑声响起,谁都没再说话,安静地享受着愉悦的时光。 这样的气氛,真的很引人,就像回到了过去。 彼时莫云卿还在山中学艺,彼时她还是那个女扮男装的十九,她和大师兄及章引外出游历,也是在这样的夕阳下,纵马奔驰。她一马当先,却总是输给徐徐前进的大师兄,后来才清楚,他们的马匹,原是一对。当她的马儿逆着光找回,她总是能看到大师兄的身影,他坐得挺直,微微笑着,带着无尽的柔和和温暖。那外出三年的岁月,辛苦而又温暖,就像是一抹暖阳,总能温暖着心底。 “莫姐姐,你又在想些什么?”身后传来笑问,莫云卿回头,看向宇文池,她将头轻轻搭在掌心,抱胸看过来:“是不是夕阳太美,让姐姐也荡漾了春心?” 莫云卿挑眉,缓缓开口:“分明是公主口不对心,见不到哥哥,就纵马奔驰,还拖着我跑。这个时候倒打一耙,反过来拿我寻开心。” “可是,”宇文池嘟了嘟嘴,“我若是有镜子,肯定要照给你看看,莫姐姐刚刚的神色,如沐春风,笑得那般幸福,仿佛有天大的喜事一般。” 闻言,莫云卿一顿,她刚刚,真的有那么开心吗?所有的喜悦,全部表现到了脸上?她上山拜师,学会武艺,学着察言观色,学会不露声色,可是为何,会将喜悦表现得如此明显? “姐姐可是也有心上人了?”宇文池依旧不放弃,一张脸凑过来,“若是有,何必要藏着掖着呢?能有一个让你心动的人,不是一件很美很美的事情吗?” “就像公主和哥哥一般?” “少将军是个英雄,能遇见他,是我此生的幸运。”宇文池轻笑着,忽而又严肃起来,“将军此生只钟情于将军夫人,我相信,少将军也会是一个很好的人。他不会像父王一般三宫六院,口中说着对母妃的情意,却让母妃在深夜里独自哭泣。” 莫云卿一愣,似乎是没想到,这样的话,会从宇文池口中说出。那个深宫之中风光无限的萧淑妃,那个气势直逼凤仪的女人,竟也会在无人的夜里独自哭泣?那么,自小长在宫中最受王上宠爱的九公主,又是为何会长成这般模样? 宇文池似乎是意识到自己说多了,连忙转移了话题:“莫姐姐,你说,这次陈国使臣前来燕国,又是什么原因?” 莫云卿摇了摇头,其实,她也不清楚。止战的协议,自三年前幽州一战便已经签订了,这几年陈燕两国相安无事,即便有争斗,也不过小打小闹,上不得台面。而自幽州战事结束,除了最初的使者来访,三年都再无交集,如今陈国使团趁着春围之际前来,这让她实在猜不透其中的目的。 “不管如何,只要两国不起战事,就是我们的福分,也是百姓的福分。”莫云卿拍了拍宇文池的胳膊,“如今两国交好,贸易互通,没有战乱,不正是我们一直希望的吗?” “这倒也是。”宇文池笑着挠了挠头,“那就不说这个了,听闻之前少将军为姐姐猎了一尾白狐,毛色极佳,姐姐也帮我向少将军求一件吧,穿着少将军猎得的披风,一定是最暖和,最好看的。” 莫云卿轻笑起来:“公主开口,哥哥岂敢不从?” “可是,”宇文池贝齿轻咬着下唇,“人家不太好意思嘛,哪有女孩子向别人要礼物的,会被人说闲话的。” 这下倒是害羞了?莫云卿无奈叹了口气,幽幽问道:“公主要过十八岁生辰了吧?算起来,也该到了嫁人的年纪了。” “莫姐姐……”她拖着尾音,似是有几分不好意思,可是莫云卿听得清楚,那也带着某种说不出口的激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