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里茶煮了一壶又一壶,众人一直在等。 “二位大夫辛苦,请移步内堂歇息。”皇甫鹤舞迎了上来。 “首先,二公子的病症确认是骨枯无误,以我对医道的了解,唯有以髓养髓,用活人的骨髓去滋养血脉,配合针灸与药浴,兴许能够刺激骨髓重新生长。” “此法可有风险?” “风险不小,尽三分人事,听七分天命。”裘雪抿了抿嘴,倏然想到了隐殇的话,皇甫雁卿这病,治与不治其实都是在跟阎王争命。 “百里先生?” “宗主,雁卿的身体已经对药物产生抗性,情况比我预想的糟糕,我拼尽一身医术,至多不过再保他一年。”百里初心抱拳,满腹愧疚。 “只有一年……”皇甫妟气息一滞,缓了缓,才继续道,“裘大夫,雁卿病患多年,老夫只盼他能安稳度过余生,不知可以办法?” 裘雪一愣,看了看云无繇,缓缓起身,“我这里有颗雪藻晶,磨粉,危急时就水服下,或可救二公子一命。” “多谢大夫。” 皇甫雁卿醒来的时候,已入深夜,书玄经守在床头,跟尊雕像似得一动不动。 “玄经,去睡吧,没人会加害一个废人。” 书玄经没回话,整个人如入定了一般。 麻醉带来的眩晕还没有完全消退,皇甫雁卿雯了雯眼睛,又睡了过去。 “大胆皇甫鹤舞,夜犯宵禁,罪无可恕!”夜半时分,嶙峋怪石背后突然来声响。 “谁!”皇甫鹤舞吓得心都快跳出来了。 “好你个云无繇,躲这儿吓我!” “我的声音都听不出来,活该你的。”云无繇白了他一眼,“深更半夜的,你是要去哪儿?” “我想过了,既然裘大夫有办法医治雁卿,无论成功与否,我都要试一试。” “想听实话么?非血亲关系的配型成功率不足一成。” “知道自己不行也就死心了。” “其实,我有更好的人选——” “无繇!”皇甫鹤舞罕见的打断他,“雁卿是我弟弟,在我力所能及的范围内,我不想让他人涉足,即使这个人是你的朋友。” “算了,说不过你。”云无繇妥协。 “不过,眼下前后门都已经封了,嫡长孙莫不是想翻墙出去?” “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皇甫鹤舞不以为然,一步后撤,单脚用劲,纵身一跃上墙。 “我走了,好好看家。” “诶——” “在下金陵皇甫鹤舞,求见隐楼侠医。”夜凉如水,皇甫鹤舞踏碎月光,匆匆而来。 “长公子请。”屋内,裘雪奉上新茶。 “裘大夫有客造访?” “长公子不妨再等等。”裘雪往他身后看了看,但笑不语。 “长公子只身前来的?” “说来惭愧,鹤舞漏液出行,已有违世家禁令,不敢叫旁人知道。” “真好骗。”裘雪扶额,清了清嗓子,朝门外道,“师兄,拜托你,不想让人晓得行踪,就别熏这么特别的香好么?” “我才没熏香,明明是你鼻子灵,狗鼻子……”裘雪话音未落,云无繇施施然进来了。 “无繇?你什么时候来的,一路上我都没发现你。”皇甫鹤舞惊讶于云无繇的速度。 “我比你瘦,身轻如燕,你当然发现不了。”云无繇像看白痴一样的白了他一眼。 “阿雪,都准备好了么?” “万事俱备。”裘雪拉开里屋的帷幔,里面俨然一方小手术台。 “师兄,当真不用麻沸散?”裘雪给云无繇消毒,明晃晃的刀刃下一秒就要割裂肌肤。 “且慢!”皇甫鹤舞突然反应过来,“伤筋动骨的事情怎么能让你来做!” “不能做的是你。想想你肩上的责任,雁卿的未来。” “开始了。”裘雪下刀,削皮挫骨的剧痛瞬间席卷大脑,云无繇脸色一变。 “你我结义,雁卿就是我弟弟。这一刀,他受得起。” 皇甫鹤舞这下算是明白了,云无繇一开始就存了这份心思才会大半夜的等着自己。 这份人情——太重! “还有我!二哥哥受难,皇甫翎岂可坐视!”门突然被打开,门外站着的少年一身缟素,正是世家三当家皇甫徵的独子——皇甫翎。 “你凑什么热闹,回家去!”皇甫鹤舞眉心一紧,推着他往外走。 “长兄,阿翎也是世家一员,为何不能为二哥哥牺牲?” “你知道我们在做什么?什么都不清楚就乱说话!” “我知道!我都听见了,要换髓才能救二哥哥的话就用我的吧!” “胡闹!”皇甫鹤舞怒斥。 “你即刻给我回家去,好好守着你爹,尽好你为人子的本份。” “长兄,你让我死吧!”皇甫翎突然就跪了下去,倔强的脸上泪痕未干,“你不让我换髓,那你就一剑杀了我,好过放我一个人这世上受罪!” “跟我出来。”皇甫鹤舞冷着脸往外走,皇甫翎此时也不知哪来的胆子,竟一把挣开了他,夺过手术刀朝着胸口狠狠一扎,顿时鲜血直流。 “快!抱到床上去。”云无繇三两下缠好刀口,一旁裘雪已经准备好了治疗的伤药。 “是噬灵蛊!” □□的心脏下隐隐蛰伏着一段暗褐色的花纹,云无繇认得那是来自苗疆的蛊,取百虫炼百日而得其一,是巫族用来控制人心的下流玩意儿。 “阿翎年少时曾被苗人掳劫,救回后不时会有心绞痛,可也与此有关?”皇甫鹤舞追问。 “怕是不止如此。”云无繇小心的挑起蛊虫,小心封入琉璃瓶子。 “这蛊是用来操控人心的,看长度色泽少说已养了十年之久,我记得你说过阿翎有时行为举止颇为古怪,想必就是这东西作祟。” “难怪请来的大夫都看不出毛病,只当是受惊所致。你也知道阿翎究竟与雁卿不同,这么多年让他受委屈了。” 世家出生的孩子,嫡庶尊卑分明。同样是病,皇甫雁卿能够熬到今天还不被放弃,很大程度上与他嫡孙的身份脱不了关系。皇甫鹤舞纵有不快,却也无奈。 “蛊虫藏在心口,寻常大夫即便能看出症结,怕也不敢下手医治。稍有偏差,救人反变杀人。” “伤口位置不太好,最好是不要搬动,长公子若然信得过裘雪,不妨将人留在此处,我自会照料。” “这恐怕不妥。实不相瞒,我三叔辞世尚未足七七之数,阿翎守灵,若突然不见了踪影,只怕再要生出些不必要的事端。” “不如这样,你我先行一步,等晚一些,我让人过来接他。” “也只好如此了。”皇甫鹤舞说话,对裘雪揖了一礼。 “如此便劳烦裘大夫先行照看。 “怎么不说话?”一路无言,云无繇率先打破诡异的静谧。 “在想回去该怎么交代。”皇甫鹤舞无语问天,放缓了脚步。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你是十二楼的宗主,这份人情世家还不起。” “说来说去,你总是嫌弃我。是了,你们出身清流世家,而云氏一脉只剩下我一个光棍楼主,原来是我冒昧了。”云无繇神色冷峻,语带哀戚。 “兄弟一场,你又何必故意曲解我的意思。爹反对剔骨,我不想你为难。” “老师只是担心雁卿。再者说,此事我做起来比你方便,倘若有万分之一的机缘救下雁卿,从此你我也少一樁心事。” “若爹问起你我因何外出,要如何作答?” “我饿了,拉你作陪,一起吃夜宵。”云无繇眼眸清亮,已经有了计较。 “你敢不敢再正紧点。”皇甫鹤舞好气。 “先不说你从来没有吃夜宵的习惯,便是真饿了,偌大的世家就找不出个厨子,还得劳烦你云大楼主黑灯瞎火的跑去外头吃。” “想实话实说就明说嘛,我又不笑话你。”云无繇尽量将语态放得轻松,试图缓解皇甫鹤舞已经开始紧张的情绪。 “舍得回来了?”两人方踏入世家,耳边就传来了皇甫妟夹带怒火的质问,只见世家众人按辈分高低依次或坐或站,竟是一大家子都齐全了。 “皇甫鹤舞拜见诸位叔伯。” “阿楠,送云楼主回屋歇息。” “老师,是我携鹤舞外出。” “你不必替他求情,身为长兄,不能以身作则,还教唆你们目无尊长,胡作非为。皇甫鹤舞,可有冤枉你?” “宗主在上,鹤舞不敢欺瞒,愿领世家家法。”皇甫鹤舞双膝落地,垂首听候发落。 “老师请听无繇一言。” “世家家事,请云楼主不要过问。”皇甫妟抬出世家楼主的身份,断然将云无繇拒之门外。 “皇甫鹤舞,依世家祖训,你该当何罪?”摆正姿态,一宗之主不容世家清规遭人蔑视。 “逐出世家。”皇甫鹤舞语态从容,但脸色还是忍不住变得很难看。 “宗主,先问清楚了再罚不迟,别屈了孩子。”御法堂堂主皇甫旻挺身力谏。 “皇甫鹤舞,你可要自辩?” “鹤舞,有什么理由你就说,四叔在这儿,不怕的。” “多谢四叔,鹤舞无以自白,甘愿受罚。但求宗主能宽限数日,让鹤舞与众兄弟辞行。” “千错万错都是雁卿的错,是我病患多年累及众人,才有兄长铤而走险为我求医问药,宗主要罚就请将雁卿逐出世家吧!”皇甫雁卿推着轮椅跑上来,挡在了皇甫鹤舞面前。 “皇甫雁卿,这里不是你说情的地方,退下!” “雁卿并非替人说情,只是雁卿确为兄长犯禁之理由。若没有我,兄长不必去求人,更不会因此忤逆楼主,玷污宗门。我的过错我来担,宗主怎样罚,皇甫雁卿都认。”说罢,竟不顾颜面,跳下轮椅,瞬间扑倒在地。 “雁卿,不许胡闹!”皇甫旻将他抱回去坐好。 “不急不急,有话慢慢说,有四叔在,没人能屈了你兄长。” “四叔叔,兄长是嫡系唯一能继承宗室的人选了。”皇甫雁卿抓住皇甫旻的衣袖,急红了眼睛。 “皇甫鹤舞,皇甫雁卿所言可属实?” “有什么委屈你就说,忤逆宗主罪名不小,一旦定罪你就再难翻身了。”皇甫旻急得跳脚 “事已至此,义兄不必再替无繇隐瞒。”云无繇贸然插话,对着皇甫妟行了一礼,道:“老师,此事是我一人主意,有臂上伤痕为证,鹤舞先前诸多隐瞒皆是不想我因此触怒老师。” “确有伤口不假。”皇甫旻挽起云无繇衣袖,赫然看见白色的绷带缠了厚厚一层。 “你这孩子,怎么不早说?”皇甫旻松了口气,转身对皇甫妟行了一礼,“宗主,既然事情都清楚了,不如且饶了鹤舞这回,他也是好心。” “旻堂主,话不能这么说。”一个清癯的老者站了出来,杵着拐棍一步三摇的晃到云无繇跟前。 “恕老朽直言,云魁明知世家规矩——宵禁后严禁外出,还领着嫡长孙出去,似乎是在有意令世家难堪。” “老师明鉴,无繇绝无此意。” “皇甫鹤舞,不顾礼教,任人唆摆,你就是这样做世家嫡孙的?” “皇甫鹤舞知错。” “知什么错?是任人教唆之错还是忤逆楼主之错?” “鹤舞长兄,难怪朔堂主怀疑你。你说你冒这么大风险只为作陪,这理由未免也太牵强了。”已经是堂口当家的皇甫玉藻走了上来,对着皇甫妟揖了一礼,道:“宗主有令,凡我世家子弟不得剔骨取髓,既然嫡长孙不曾忤逆宗主,不如当堂验伤,以证清白。” “皇甫玉藻,你是什么身份,世家嫡孙的言辞也是你能够质疑的?”皇甫旻瞪了他一眼,抬出刑堂堂主的身份压他。 “宗主明鉴,玉藻冤枉。”皇甫玉藻抱拳,解释道,“玉藻只是为世家清誉着想,堂堂世家决不许藐视尊上之事发生。长兄乃世家嫡孙,玉藻自然不愿见其含冤受屈,却更不愿宗主因此背上徇私护短的骂名。宗主明鉴,玉藻全是为世家名声着想!” “若证实嫡长孙清白,玉堂主又当如何?”世家之内,嫡庶尊卑分明,皇甫玉藻质疑皇甫鹤舞已是犯了大不敬之罪。 “皇甫玉藻愿领刑堂棍棒。” “世家赏罚分明,嫡长孙有错自当重罚。如若不然,还请玉堂主三刀六洞向嫡长孙赔罪。”皇甫旻不怒自威,一展刑堂堂主之风。 “若嫡长孙当真无辜,玉藻自当向嫡长孙赔罪。”皇甫玉藻咬了咬牙,决心赌这一把。 “皇甫鹤舞,我最后再问你一次,他二人所言可属实?” “启禀宗主,侠医裘雪求见。” “她怎么来了?先请去花厅奉茶。”皇甫妟心中有疑,面上不动神色的开口。 “事急从权,皇甫宗主请恕大夫不请自来。”裘雪踏步入内,将一幕兄弟阋墙尽收眼底。 “皇甫宗主在上,大夫叨扰了。” “裘大夫深夜前来,不知所谓何事?”皇甫妟稳住语气,客气问道。 “云师兄的骨髓配型已经出来了,我来送结果。” “在下皇甫玉藻,请问今日可是我长兄陪同云魁前往大夫处?” “是。” “剔骨的可只有云魁一人?” “玉藻公子可是想问长公子是否也参与了剔骨?” “难道没有么?” “请问玉藻公子,世家如今谁人作主?” “楼主在上,我等惟宗主马首是瞻。” “世家楼主说一不二,玉藻公子尊重,鹤舞公子身为嫡长孙自更不必说。”裘雪话中暗藏深意,在场已经有人听了出来。 “空口无凭。”皇甫玉藻走到裘雪身侧,倾了倾身子,“世人皆知,云魁出身隐楼,大夫也不想人说世家嫡长孙与外人勾结,明修栈道,暗度陈仓。” “是暗度陈仓还是蓄意伤人,玉公子比我更清楚不是么。”裘雪不卑不亢,直堵得皇甫玉藻哑口无言。 “玉藻退下!” 裘雪直言世家嫡庶不和,等于当众打脸,饶是皇甫妟宽和大度,也忍不住变了脸色,“皇甫鹤舞,玉堂主所请你可有异议?” “宗主在上,鹤舞——”皇甫鹤舞刚想说点什么,就看见云无繇暗中向他示意,他猜不透意思,只好顺着话说下去,“鹤舞惟宗主命是从。” “既如此,便烦请裘大夫替鹤舞验伤。” “且慢!”皇甫玉藻又跳了出来,“玉藻斗胆,还请侠医当堂验证,以示无私。” “放肆!你让世家的脸面往哪儿搁!”皇甫旻怒斥。 “玉公子若怀疑我与长公子勾结,大可亲自检验。不过,玉公子适才咄咄逼人,一会儿查到了什么,怕是比大夫我更加难以让人信服。” “大夫请!”皇甫玉藻咬碎了牙,忿忿地让开了条路。 不多时,就见二人一并出来了。 “我已经查验过,长公子身上并无伤处。” “可还有人不服?”皇甫旻扫视过去,目光停留在皇甫玉藻身上。 “无人作证,如何令人信服。”应声的是皇甫朔,世家庶一脉如今辈分最高的老人,皇甫妟的七叔叔,这会儿正杵着拐杖盯着裘雪不放过。 “不知朔堂主意下如何?”皇甫旻咬牙切齿道。 “旻堂主言重了,我这庶出的叔爷爷自是不敢拿嫡长孙如何,我这儿只想讨您个示下,他日若我旁系子侄有何差错,可也能这么堂而皇之的糊弄过去?” 皇甫旻一时语塞,反是皇甫鹤舞站了出来,道:“诸位长辈在上,鹤舞身为世家嫡孙自当以维护世家清誉为己要。今日行事欠妥,鹤舞愿受责罚。” “世家立世,皆尊祖训,罚与不罚岂是随口说了算的,这欺君罔上与忤逆楼主可是有着天壤之别。”皇甫朔紧咬不放。 “两位堂主若尚存疑虑,鹤舞愿当众验伤。”皇甫鹤舞立身天地间,君子坦荡荡。 “!”皇甫雁卿心提到了嗓子眼儿。 可皇甫鹤舞似已下定决心,褪大氅,解护腕,除腰带,去深衣,当上身完全暴露——背部光洁如绸缎,整张人皮不见半分伤痕。 “朔堂主可还有疑问?”皇甫旻快步过来给他披上衣裳。 “不可能!你身上不可能没有伤,你明明做过的!” 皇甫玉藻死活不信,面目狰狞的抓着皇甫鹤舞手臂使劲揉搓。 “皇甫玉藻,我念你是堂主,敬你三分,你也别得寸进尺,世家嫡长孙的尊严不是你能够肆意践踏的。”皇甫鹤舞蹙眉,用力一挣,将皇甫玉藻远远震开。 “嫡长孙清白与否,相信诸位都已眼见为实。”皇甫旻向在座拱了拱手,瞥了皇甫玉藻一眼,道:“玉堂主适才所说,相信诸位都耳听为实了。” 皇甫玉藻顿时煞白了脸,拳头握得老紧。倏然,寒光一闪,只听“唰唰唰”三声,整只手腕便已鲜血淋漓。 “皇甫玉藻三刀六洞向嫡长孙赔罪。” 一句话,十四个字说得咬牙切齿。 “混账东西!“皇甫玉藻身后一痛,劈头盖脸的棍棒犹如雨点般落下。 “兄长你干什么!”皇甫旻慌忙去拦,挨了一棍子,一口老血差点儿没给打出来,“你打人做什么!他又哪里错了?” “罔顾祖训,以下犯上!想我世家以儒齐家,百年清流从无堂主向平头子侄赔罪的道理。皇甫鹤舞,你要真觉得自己身份尊贵,受不得屈辱,就给我提起十二分精神,人前人后只做你世家嫡长孙当为之事!”皇甫妟盛怒,一席话如醍醐灌顶,警醒在场每一个人。 “楼主教诲,鹤舞铭记于心,日后必定小心处事,谨慎为人。”皇甫鹤舞叩首,豆大的汗珠顺着脸颊滑落下来。 “咳咳咳咳……”一通突兀的咳嗽声之后,皇甫朔站了起来,对皇甫妟拱了拱手,道:“我年纪大了熬不住夜,宗主若无他事,朔先行告退了。” “辛苦朔堂主了。”皇甫妟回礼,对众人道:“诸位堂主辛苦了,暂歇了吧。” “吾等告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