驭兽宗驭兽传音,快且不露痕迹,比用符传送方便得多。 “你这是什么意思?”榕子陌皱起眉来,“这宴会要做什么?” 刚说完,她又看了一眼慕扶风,大概觉得该让这个慕家人解释解释。 然而慕扶风并没有开口。倒是蓝瑄又道:“事情紧急,现在说不清楚,你听我的就是。” 榕子陌只好点头,袖子一抖,不知从哪里摸出一只核桃大小的深灰色鸟雀,一双豆儿般的眼亮晶晶瞅着人,被榕子陌放在手里不飞也不叫,乖巧得很。 “二六借你。”榕子陌把鸟雀一握,递到蓝瑄手里,外人看来还只道是她递了个什么小物件,“记得还我。” 蓝瑄也不道谢,略一点头,又重复:“记得传信。” “好了好了我省得。”榕子陌不耐,也不忘了抱怨一句,“你这可到好,一句话吩咐出来,我等会儿吃饭也不香了。” “少吃些。”蓝瑄道,“你好似又胖了。” 榕子陌:“……蓝瑄你不要太过分。” 离开了榕子陌,蓝瑄又往厅外走去,慕扶风仍然跟在她身侧,也不问她要做什么。 蓝瑄道:“还跟着我?” “蓝家主说,宴会有事?” 蓝瑄道:“有事。” 慕扶风问:“刚才的酒有问题?” 可蓝瑄分明是喝下去了。 蓝瑄偏过头看慕扶风:“对啊,是毒酒。” 慕扶风面色变也没变,不是是信了还是根本不信。蓝瑄没看出一丝惊慌,甚是无趣,又道:“逗你的。不是毒酒,是解药。” 酒里有东西。倒不是慕倚寒太小瞧了蓝瑄,事情做得露骨,实在是他时运不好。蓝瑄就算得了蓝荃传承,能识得南域九成九的药剂,也未必能发觉这酒中混得极好的东西,因为这本就不是南域的玩意儿。 可惜蓝瑄虽然没得了蓝荃全部传承,却偏偏对北域这些药草懂得一些。她拿到酒之后便大致辨别出了杯中物的药性,单饮没什么效果,反倒好像能做什么解毒之用。这便有趣了,慕倚寒端给她这个,是想要做什么? 蓝瑄还真不相信慕倚寒藏着什么好心肠要给她补一补。既然他给了蓝瑄解药,那这相配的毒他想要用到什么地方去?想下给谁?如何下? 蓝瑄既然想到这里,宴会必然便呆不下去了。 “我去找找和那解药相配的东西。”蓝瑄语气仍然轻松,“慕公子还是回宴厅里待着罢。” 慕扶风道:“蓝家主对这里又不熟悉,迷了路可怎么办。慕某不妨为蓝家主带路。” 蓝瑄提醒道:“你终究还是个姓慕的。就算我肯信你,回头慕家跟你算起帐来,你又怎么办?” 慕扶风温温然笑道:“蓝家主肯信我就好。慕家二少爷哪比得上蓝家主身边人来得风光?” 这话真真是大逆不道,谄媚又不要半分面皮。 然而经慕扶风这一幅坦然认真的语气说出来,竟又激不起蓝瑄的反感。两人此刻正行到宴厅侧门外,宴厅里灯火明亮,也透到门外的夜色中去,蓝瑄抬首看慕扶风的时候,亮光正映了他侧脸,是如画的一副温和眉目。 鬼使神差地,蓝瑄伸出手摸了摸他的面颊,调戏一般。 触手温热。他和慕大侠全然不一样,蓝瑄心里闪过些念头,这人这么没骨气没操守,实在是糟透了。但却也不让人讨厌。反而自己怎么瞧,怎么觉得顺眼。 慕扶风任由蓝家主伸手上来,半点不反抗,反而眯眼笑得更和顺。幸而蓝瑄的念头只转了一瞬,便又收回手来。 她一背手,又是一副正经家主表情,好像方才的登徒子跟她毫无关系:“可我觉得还是慕家二少爷听上去好听些。你回去吧。” 她刚才忽然就生出了“让这人干脆留在自己身边”的想法。幸好夜风一激,她又清醒想到,哪怕慕扶风救了她一命,也不值得全然信任。蓝瑜那小子中了美人计,难道自己也要步他的后尘? 慕扶风叹气:“蓝家主刚调戏完,就走人?” “难道还要我给你名分么?”蓝瑄道。 “自然要的。”慕扶风毫不迟疑。 蓝瑄一挥手:“前面还有万八千个被我调戏过的在排号呢,你且等着罢。”说罢,也不再等他回话,转身就大步消失在了夜色里。 慕扶风看着蓝瑄背影,觉得脸上触感似乎仍在,直要化作股涓涓热流四下涌动一般。他眯眼笑了笑,然后转身回了宴厅。 蓝瑄走得虽快,却漫无目的,走了半刻才发现自己已经离宴会厅很远,四下里全是茂密枝叶。自己大概是进到慕家园林里去了。 冬日里萧瑟冷风一灌,蓝瑄的脑子也清醒许多,将刚才那些有的没的的混乱想法全部丢到一边,认真思考起了现下严肃问题。 慕倚寒是想在慕家的宴会里投毒?无论慕家人知是不知,这投毒估计是跟自己有关是不错了,慕倚寒只上前来给自己敬了酒,宴会上其他酒品自己都看过了,没有问题。 蓝瑄不由得想到,慕倚寒到底有什么样的信心,敢在自己面前下毒?怎么说蓝家都是世代用药,父亲更是被赞为可解百毒,治百病。难道差了这一代,慕倚寒就这么瞧不起自己了?哪怕自己解不了毒,查出是如何下的毒总是做得到的吧。 想到这里,蓝瑄忽然皱起眉来。说起来,慕倚寒他到底要怎么在自己眼皮子底下下毒? 难道他已经在宴会厅里下了,只是自己还未发觉? 蓝瑄想着,从蕴灵袋里摸出一颗种子,那种子形状如同葵花籽,一头尖锐一头圆润,外壳呈现出一种油亮的紫黑色。她灵力一激,种子便从她手中飞快地发芽生长,冒出浅紫色的芽须来,那芽须先是在蓝瑄手指上缠了两圈,然后弯向了一个方向。 蓝瑄将手掌改变了一些位置,那芽须也随之动了动,仍然指着原来的方向。 真的有?! 蓝瑄不由得有些吃惊。 她方才拿出的植株名叫睬毒,是种怪异又稀罕的植物。只要方圆一里左右存在有将死的生物,它便要把须子指向那将死之物的方向,尤其对于中了剧毒的活物很是敏感。 其实这玩意儿的作用很是鸡肋,通常哪有人会去专门寻找将死之人呢?不过蓝瑄现下只能庆幸她把这东西带在身边,否则要在这慕家大宅里判断是否身中剧毒的人,还真如大海捞针。 所幸芽须所指的方向并不是慕家待客的宴厅,蓝瑄放下些心,也不管自己闯到了什么地方,径直地向芽须所指的一处疾步奔去。 之所以那么着急,是因为她注意到芽须指着那方向的须子渐渐垂下,若是她猜测得不错,那人怕是马上就要死去了。 若是他真的很快死去,睬毒感应不到他,自己便也很难再找到他,这样一条线索很快就会断掉。蓝瑄边想边奔,也只是在片刻之间。那人也确实很不争气,睬毒的须子抖了抖,还是彻底不再坚定指着那一个方向了。 蓝瑄停下步伐,又晃了晃,睬毒仍然没有反应。 那人死了。 蓝瑄回想了一下,自己刚才已经走了很远,说不定那人的尸体就在这附近,找一找应该还能找到。她边想着,边准备使法术放出些火来照明,脸上却隐约感到似乎有什么东西划过,鼻尖一酸,竟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她即刻收起睬毒,在手掌上燃起一丛火苗,照亮了四周。 什么东西都没有。 蓝瑄暗想,刚才那难道是一阵凉风? 她又顺着刚才睬毒所指的方向走了些距离,果然看到草丛间躺着个死人。看装束不像是客人,应该是慕家的侍从一类,面色惊恐痛苦,隐隐泛青紫色。最骇人的是他腹部间的衣服全被血染湿,糊作一团,乍一看十分凄惨。 蓝瑄蹲在他身前,先是看了看尸体的症状,面色有异,手上臂上有少量疱疹,其余都还相对正常。蓝瑄又捻了捻他身上的血迹,放在鼻下嗅了嗅。并不腥臭,却也似乎比寻常人血多了些难以形容的气味。 最后,蓝瑄把目光放在了尸体腹部的一滩血上。 他是怎么死的?中毒还是受伤而死? 蓝瑄一边想着,一边伸手撕开了那尸体的衣服,露出了腹部的伤口。这伤口可担得上狰狞一词,创口颇大,却很不规则,好像是被人用什么兵刃连捅了多刀。血混着肉凝在一起,似乎还掺着什么细碎脏器,看了实在是很伤眼睛。 大概是这伤口太恶心,蓝瑄也不想直接伸手去摸。 她借着火光又看了两眼,只觉得这侍从看上去颇有些眼熟,再仔细一想,才想起这是刚刚自己往榕子陌方向走去时,慌张从自己身边擦过的小厮。这才不过一会儿工夫,这小厮竟然就死在了这里。 难道当时他在宴上时就已经中毒? 还没等蓝瑄想出个所以然,就感到放在口袋里的睬毒又动了起来。蓝瑄马上又把它拿了出来,只见睬毒的须子动了动方向,坚定地朝下指去。 它指的竟然是那尸体的位置。 蓝瑄心里一突,不由得有些吃惊。睬毒虽指的是将死之物,却也必须要指活物。却为何指向这尸体?